“我这里有一个任务,也是给你的一份考验。”
欧阳上智将一份卷宗推到阿容面前,语气是一贯的平稳,听不出任何额外情绪。
“目标人物,萧竹盈。这个人身份特殊,性情……颇为复杂。她组建的组织,未来或可为我所用,但其人精神状态不稳,如同一把双刃剑。”
阿容拿起卷宗,快速翻阅,里面是萧竹盈的生平,重点标注了她与叶小钗的痴恋、失去儿子的痛苦,以及她目前正在试图收拢人手,组建势力的动向。
“你的任务,是接近她,融入她正在组建的势力,取得她的信任。”欧阳上智看着阿容,目光深邃,“我要你成为她的自己人,确保她的力量,最终能为我欧阳世家所用。”
阿容合上卷宗,点了点头。
“明白了。”
她没有多问,比如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控制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女人,她只是接受了任务,如同接受之前所有的指令一样。
但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,欧阳上智又叫住了她。
“阿容,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,或许是伪装出来的叹息,“萧竹盈此人,命运多舛,也是个可怜人。她失去了儿子,又被命运作弄……你此去,她或许会因你年纪与你……身上某种特质,对你产生一些……移情。若她待你亲近,你也不必过于抗拒。”
他像是在教导学生如何更好地进行伪装,语气充满了师长的关切。
“有时候,完成任务最好的方式,并非是冰冷的算计,而是……顺势而为,融入其中。让她真心接纳你,比强迫她屈服,会更有效,也更……符合你行事的方式,不是吗?”
阿容静静地听着,然后微微颔首。
“我知道了,先生。”
欧阳上智已经知道,种子已经种下。
这是一个浅浅的尝试,如果成功那对于阿容,在他手里就有了双重保险,若是失败,也不会对于他与阿容的关系有什么影响。
毕竟他不过是怜惜阿容这么小就失去了父母,希望她能有个母亲疼爱而已。
阿容站在欧阳上智的书房里,空气中还弥漫着方才那番温情话语的余韵,以及更深层,更冰冷的算计。
在她的感知里,这一切如同摊开的图纸,线条清晰,目的明确。
她不懂,为什么自己已经明确表示不会背叛他的,至少师徒关系存续期间,她会遵守承诺,为何他仍需如此大费周章,布下这情感的重重迷局。
阿容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转过身,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,平静地望向她的师父。
“先生。”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,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物理定律。“您不必如此。”
欧阳上智敲击桌面的指尖微微一顿,抬起眼,迎上她的目光,他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被冒犯的愤怒,或是被算计的委屈,但什么都没有。
只有一种近乎无机质的澄澈,仿佛能映照出他所有隐藏在温和面具下的意图。
“不必如何?”他维持着镇定,反问。
“不必利用萧竹盈,不必试图再造一个母亲。”阿容的话语直接得令人心惊,“我承诺过,在您还是我先生之时,我会遵循您的教导,完成您的指令,这与萧竹盈无关,与任何他人都无关。”
她微微偏头,似乎在解析一个复杂的逻辑问题。
“您教导我,藏的最高境界是融入规则,我遵循于此。您教导我,世间之情皆有价码。我理解于此。您给我的师徒之名与教导之实,我付出的忠诚与能力,在我们相遇的那一刻,这场交易已然成立,并且至今,我认为它依旧公平。”
她向前一步,并非逼迫,而是为了让自己的话语更清晰地传递。
“您似乎一直在担忧这份交易的稳固,试图增加更多的筹码,情感的筹码。但您忘了,或者说,您无法理解……”
阿容的眼神,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悲悯的情绪,不是为她自己,而是为眼前这个算尽一切,却唯独算漏了最核心一点的智者。
“对我来说,约定本身,就是最重的枷锁,也是唯一的枷锁。是您亲手为我戴上的。娘亲教我守信,您教我契约。您给了我师徒的名分,我便会履行到底,直到您亲手解开它,或者……它自然终结的那一刻。”
“至于萧竹盈……”阿容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,“我会去。我会完成您交代的任务,取得她的信任,监控她的组织。但这只是因为,这是您的命令,是我的功课。与她是否会待我好,是否会像娘亲,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她最后看了一眼欧阳上智,那眼神仿佛在说。
您所有的担忧、所有的后手、所有的情感投资,都是多余的。束缚我的,自始至终,都只是最初那个由您亲自提议,而我点头应允的约定罢了。
“先生若没有其他吩咐,阿容便去准备了。”
她微微躬身,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,然后转身,离开了书房,没有一丝留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