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白。”李持功只能点头。除了点头,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。
敲打过这母子二人,李行弱才独自返回北斗府,用暗语写了一封书信,让下人送去女浴所。
过了两日,信鸽飞回,李行弱收到回信后,来到浴所和凤靥碰面。
凤靥提前在浴所侯等着,见她来了,迎上前道:“吴家正在追查歌谣的源头,不过已被我们的人截断了线索,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。卑将猜测,吴家下一步或许会借婚事派人来府上探查,证实府主是否活着。”
李行弱闻言一笑:“吴家人来了才好。人在惊慌时,往往会慌不择路。”
说罢,她问道:“吴家那些罪证可都拿到了。”
“卑将派人四处搜罗,查到不少罪证。”
凤靥拿出一叠账簿和书信:“都是吴家这些年侵占良田、贪污纳贿的罪行,证据都在这里,只等府主决断。另外,我们的人风闻吴家私蓄兵甲,只是还没有确切证据。”
凤靥曾在北斗府执掌情报,即便过去了多年,也还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嗅觉。
李行弱将书信一一翻看过,吩咐道:“先把有的证据呈到御前,设法透露些风声,让朝中几位大臣知晓。”
凤靥应下,但是有不明白的地方:“这些罪状但凡去查,没有一桩是瞒得住的。陛下心中必然是知道的,却装作视而不见,不知是何用意?”
李行弱目光落在那些物证上,漫不经心地解释:“没到谋反的地步,皇帝终究不好铲除自己的母族。他在等人站出来。”
“七政星不做,是因为扳倒皇帝母族这件事吃力不讨好,于他们仕途无益,而且吴家的势力并不影响他们什么,所以没必要去做。当然,能扳倒吴家也不是不行,但不能是自己,所以他们也在等别人当出头鸟。”
她顿了顿:“遍观朝野,能做这件事的只有我,所以皇帝想让我做这件事。而我也确实需要做这件事。”
“陛下信得过?”凤靥表示担忧,“他虽唤府主一声阿姆,但毕竟是幼时的情分。如今他是君,我们是臣,帝王心术,不得不防。”
提到儿时,李行弱倒是想起了一件事:“我照料过他几年,印象最深的一次,是带着他和大军汇合。途中要避开胡人,必须经过山林。那些地方遍地是蚂蝗,好些掉在了他手臂上,他年纪小小,硬是一声没吭……”
话到这里,她笑了笑:“皇帝从来不是普通孩子。他远比我们看到的聪慧,也更能忍。”
凤靥明白了:“卑将会设法将证据呈上,把吴家的事宣扬出去。”
她明白自己的心思。李行弱深看了她一眼:“你和甘棠,就像我的左膀和右臂,少一个都不行。”
说到甘棠,她一直没看到人,心里难免有些不安:“怎不见她人?”
凤靥倏地低下了头,脸上神情难辨。
李行弱心中一沉,这才看到她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。她一把将她的手拽过,眼底划过戾气:“手指呢?!”
“……砍掉了。”凤靥轻描淡写地说道,“先帝清算跟随过您的旧臣,卑将环顾四周,有智谋者无胆识,有胆识者无智谋,已无人继承府主的意志。北斗府旧人举步维艰,卑将也无力维持,唯有自断两指,坚定挂官归隐的决心,才侥幸活下来。”
李行弱松开她残缺不全的手,似乎猜到了甘棠的结局,恍若失魂般地嗫嚅道:“所以甘棠死了……”一直没有看到甘棠的身影,她早该想到的。
凤靥道:“平河那一战本该加官进爵,没想到她回家后,迎着她的不是封赏,而是囚禁。她的孪兄,冒领了她的功劳,顶替了她的身份,卸去武官,改为文职。”
她声音哽咽:“那时朝廷正在清算府主的亲信,同僚人人自危。我一次次上书陈情,都石沉大海,不了了之。甘棠就这么消失了……为了探听消息,卑将开了这间浴所,暗中收集情报,总算打探到一些消息,得知她被家中嫁去了江南。”
“卑将赶去见她,她已经身怀有孕,过得郁郁寡欢。卑将在那个地方一直呆到她生产,是个女婴,跟她一样,有着惊人的体格。也是因为个头太大,导致她难产。她叫人剖开了肚子,将女婴取出,自己却因此而丧命。”
“那女婴现在何处?”李行弱问。
凤靥回道:“两年前她犯了事,受了牢狱之灾,卑将赶去救她,将她接来了朝天。原本是让她来浴所做事,她不愿,去了铁匠铺,要靠自己养活自己。那孩子,是个有骨气的孩子。”
这一席话说下来,听得李行弱脸色微白:“甘棠有腹蛇取子之志,我会为她报仇。”
凤靥心中也憋着一股劲。她道:“府主安心,这浴所皆是眼睛,朝廷高官小吏,就没有查不清的事!卑将已经联络上从前的旧部,他们听说您的消息,大多到了京城,准备随时听候府主的差遣。还有府主想要的人,再等两日,也该到了。”
李行弱望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,点头道:“好,那咱们就着手安排一出大戏,会一会佑圣夫人。”
既然是大戏,自然不能说破。等开场了再看,才更有易趣。
李行弱从浴所回来,下人来报。吴家那头来人了,还是那个管家,在郡公府盘桓了好一会儿才走。
李行弱已经料到会如此。佑圣夫人见到她,势必会彻查歌谣源头,如果查不出,就会派人来一探究竟,什么也探不出,便会惶惶不安,这时候再把吴家罪行放出来,让官员弹劾,使吴家身陷官司,佑圣夫人必然会去皇帝面前求情。
接下来就看皇帝那头如何应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