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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产（第2页）

安葭感觉自己浑身僵直了，胃里似翻江倒海，一股恶意涌到了嗓子眼，她再也禁受不了逃出门去，趴在走廊处狂吐不止。

她听到有人惋惜：“真是不值，用命换来的，竟是一个男胎。”

“克母，出生即不祥。”

“关家竟然养了个毒配，真是想不到。”

然后祥玉便疯了，她拿着产婆用的剪刀，发狂似地怒吼着冲出了屋门，冲向院内跪着的夫配，众人惊喊忙上前阻拦。

夫配被她刺了十几刀，血流不止，关家女人连拖带拽才把他护送出门。

那个刚出生的男婴也被祥玉夺过，一把摔在了地上，幸好左婆眼疾手快在下面接着，孩子才没被摔死。

黎家女人催促安葭，让她去喊县令来，祥玉疯了要杀人。

安葭跌跌撞撞跑出来，夜晚的风可真凉，吹得自己心惊胆战。

她跑到黎家广场，少秋还没醒，跑到衙门府，秦世妤刚从温柔乡里爬出来，扣子都没系好便匆匆往外赶。

最后她们用官铐将祥玉押住，才阻止悲剧进一步蔓延。

黎明的曙光重新照耀大地，梧桐镇里哭声连绵。

少秋从宿醉中清醒，发现自己歪倒在墙角，吹了一夜的风，顿时破骂安葭不地道，居然将自己丢在街上不管不顾。

她起身一瘸一拐地往祭庙走，却看到路上好多人凑一块窃窃私语，关家门口更是哭嚎声四起。

许多正当年的小男郎被人押着往外送，女亲们泪眼涟涟不住安慰，天意如此，认命认命。

等少秋赶回祭庙，安葭正在那清点人数。

“怎么了这是，我这睡了一觉咋变天了？”

安葭眼眶红红，明显是哭过，她可惜道：“黎明华昨晚难产去世了，关家的男郎要全部接受宫刑，你赶紧进去吧，常宗司一直在找你呢！”

少秋脑门又起了一层冷汗，二话不说匆匆跑进祭庙。

梧桐镇短短一个月内，连死两位妇人，最糟心的便是秦世妤，处理完大小事务后，她不敢耽搁连忙写奏上报。

目睹过现场的安葭，许久都没缓过劲，她恹恹地坐在一旁叹气。

“县令，黎明华的遗腹子会如何处理呢？”

“黎家的人会养着，我查了一下，黎明华的母亲当年也是难产而亡。西凉国自古以来就是对夫配严格，但对孕母无要求，祭司也反应过，很多女人的身体素质根本不适合怀孕，但因为违背生育自由的原则，所以没有相应政策。”

安葭道：“这也是一种自然淘汰吧，只是实在过于惨烈。”

秦世妤点头：“生育必然伟大，但生命才是最重要的，这也是我想向朝廷提议的，关于如何在不侵犯妇女生育权的前提下，让不适合生育的女性主动放弃怀孕，减少女人的死亡率。”

安葭眼睛一亮，问：“这个提议不错，该怎么做呀！”

秦世妤摸摸鼻子笑道：“还没想好具体的方案，目前西凉国内的民族对立问题有些严重，随着外来人员的不断增加，阶级问题也随之显现，无国籍的流动人员没有福利保障，只能靠人口数量维持家族的稳定。而人口增长带来的红利，让本土的西凉人享受到了前所未有富足与安稳。”

“要清楚，当资源充足时，私心便会被滋养。拥有土地的本土居民定不想将福利与外族分享，她们肯定会留下后代，继承现下的福利。如此经过世代积累，阶级越发固化，压迫越发严重，不公会将国家的根基腐蚀殆尽，最后谁都成不赢家。”

安葭心中恍然，原来生育竟是件占尽便宜的事情，她以前之所以排斥，是因为现实中生育带来的利好，全被男人社会国家分瓜殆尽，而责任与风险却全由母亲承担。

她点头道：“由公变私，由合作变竞争，由建设变侵略，分尊卑分贵贱，分高下分好坏，权力靠压迫获取，幸福靠攀比产生，恶欲被无限放大，真理被人人嘲讽，一切缘由，皆从私心生起时开始。”

秦世妤赞赏她：“能从盛世看末世，何尝不是种天赋！西凉国排异严重，但孝民绝不是我们的敌人，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心想上战场的原因，开疆扩土，安置流民才是解决矛盾的根本，若只在固有领土搞内斗，西凉国终究会落入分阶固级的陷阱。”

二人相谈甚欢，书房门突然被推开，景氏摇着屁股扭了进来。

他托着茶点直接将其放到书桌上，顺势靠在秦世妤的身上撒娇：“怎么一整天都不来看我，还在生人家的气啊？”

安葭尴尬，想着退出去避膁，秦世妤却抬手让她留下。

“妇主办公，没有传唤不要私进。”秦世妤板着脸，用手指敲着桌面道：“将这些拿出去，若是打翻茶杯，把奏折公文毁掉，你一个男人，该如何担负？”

景氏被她凶得一愣，站直身子气道：“我好心为你下厨，竟然不领情！公务公务公务，一天天就知道公务，秦世妤我为了你，不惜辛苦跑来这破地方，你却整日避我如蛇蝎，我们景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？为什么要一年又一年地蹉跎我的年华？”

安葭站起身，不知所措。

秦世妤原本平静的脸色徒然转暗，她一扫桌上的茶点，指着门口怒吼：“滚出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