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想到柳相居然会这么说,而且这话也不像是柳相能说出口的,柒方圆吃惊的张大了嘴,甚至不顾礼数抬头看向柳相。
“这话是唐宗主说的,我觉得很有道理。”柳相笑着说,“你真的是个大傻蛋。”
唐宗主?唐梨?那这也就不奇怪了。
“这案子确实是我判的不公,我甘愿领罚。”
柒方圆低下头。
“你审了你儿子,也审了方淮,审了冬儿,你选择信那个方淮,也不信自己的儿子。”柳相看着他,叹息道,“你说过,柒矩也是青云的子民,你要公正廉明。但从你接到这桩案子开始,你心里已经对这桩案子定了性,对吗?”
柒方圆低头不语,他承认柳相说的都是对的。正因为他对自己的儿子有偏见,才会彻底判错了这桩案子。
那姑娘说的没错,他确实不是一个好爹。
柳相站起身,将一本记薄扔到了柒方圆面前说:“你看一下这个。去年的八月十六日,那天。”
那是案发后的第二天,柒矩带着冬儿去敲鸣冤鼓。但在敲鼓之后,才发现方淮已经带人告到了府衙,告柒矩打断了他的腿。
柒方圆有些不明白,但还是把记薄翻到了那页。
敲登闻鼓的没几个人,这两年更是只有冬儿一个。柒方圆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条记录,去年的八月十六,李冬儿,李义。
李义?李义是谁?那天敲鼓的是李冬儿,担保的不是柒矩吗?
柒方圆仔细看了一下,签的确实不是柒矩本人的名字。
“柒矩虽然胡闹,但他好歹还算聪明,之前曾经考过科,当过几天小官。如果有他担保,冬儿是不用挨打的。”柳相站起身,看着柒方圆,“那天他用的是化名,不是真名。但如果是这样,就需要他来替冬儿来挨这五十棍。”
柒方圆怔怔地拿着那本记薄,许久没有说话。
“很多人知道他是城主的儿子,但他并不想要利用这一点。不就是五十棍吗?他受得起。”柳相叹口气说,“作为你的儿子,他的确叛逆,也的确跟你不对付。但你想过吗,他愿意替陌生女子受五十棍,凭借的全是一腔热血!这样的孩子,怎么可能是坏人呢?”
柒方圆再也忍不住,垂头落下了眼泪。
去年的八月十五,就在餐桌上,柒方圆又忍不住数落起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。在他看来,这个儿子叛逆又不爱读书,还成天不务正业,实在是令他失望。没想到柒矩竟然直接撂下碗筷摔门而去,中秋之夜,他连一顿团圆饭都没吃上。
那天晚上,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是没救了,迟早要败坏掉自己的名声。就在那天晚上,案子就发生了。
案件发生之后,柒方圆的第一反应就是——自己绝不能偏袒他。
然而就是这样,他才会一错到底,才会审错了案子。
他究竟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什么呢?他真的了解他吗?或许他的儿子比他所想的还要更好。他用教育柒规的方法来教育柒矩,也用同样的眼光去审视他。这——真的对吗?
一个父亲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,真的是有够可悲。
柳相走到门前,看着那面登闻鼓。
“那姑娘,冬儿,她很坚强。如果不是她的坚持,这桩案子或许永远没人知道真相。”柳相看着那鼓说,“可我更想知道,那姑娘为什么会求告无门,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不公?柒方圆,你是个好人,繁城百姓提起你柒城主,更是人人赞颂。可那姑娘恨你,难道不应该吗?”
柒方圆跪坐在地上,愣怔着,无法反驳。
“我知道你很难,这些年,方家这样的世家虽然已经败落,但根基犹在,你要动他们,很难。那些陈规陋习你要改,一样很难。”柳相转眸看着柒方圆说,“但你有没有想过,你总是怕人说你徇私,怕人说你不够公正,可这桩案子,也可以是一个机会,一个让你能够对抗繁城世家的机会。”
柒方圆垂眸不语。
“你呀,就是太认真了,这是优点,也是缺点。”柳相蹲下身,拍了拍柒方圆的肩膀说,“你搞不定的事情,这不是还有我吗?”
三天后……
“你们要走了?”
柳相看着唐梨等人,神色间有些不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