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和人的缘分很奇怪。
所谓暮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
也如同,狐狸能闻见同类身上的味道,于是就那么默不作声的跟上来。
冷蝴,也确实的发现了一个让她熟悉的男子。
长的纤细漂亮,有股难言的风尘气。
这样的气息,就像是黑天的萤火,雨天的闪电,夏日里的枯荷,那么夺人眼目。
冷蝴跟人打听,那个男人是哪家的,有什么来历。
听见冷蝴询问的人,眼睛里,带着一种抹不开的轻蔑。
又笑开了。
有些揶揄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:“那是个兔儿爷。”
冷蝴听了这句话,倒是有点上心。
她的脑子里总浮现出第一次见那个男子的情形。
那天下着雨,竹林上被风刮着,无数的竹叶,像雪一样往下落,黄的绿的,墨色的,竹叶,纷纷扬扬,落在地上的声音沙沙的,让人几乎分不清,跟雪有什么区别。
冷蝴背着背篓,她是来挖笋的。
雨不大,很细密,她的头发和脸,都被细雨打的湿漉漉的,雨水顺着她面颊的轮廓肆意流动,凝结到了她的眼睫,一滴巨大的水,如同冰棱一样,模糊了她看世界的边界,只是抹了一把脸。
满脸的皮肤就再次被细雨,不分青红皂白的吻了上来。
再一听,沙沙的落叶声仍有。
却有些杂音,在不远处叫嚣。
人心的丑恶,一下子就把弥漫了满天的意境,压成齑粉。
“啊哈哈哈,你瞧他,眼眶红红的,像不像一个娘们?”
“把他的脸划烂,看他怎么卖的出去~”
“哈哈哈,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好主意。”
有人时刻注意分寸,语气带着一种厌恶:“罢了罢了,一个兔儿爷罢了,为了他得罪人,不值得。”
一个泥地里的人儿,像粉尘,像蚂蚁,可以一脚踩死,却不能叫人见了恶心,若是把他的脸划烂,又要怎么跟想来找他的嫖客交代呢?
人们嘻嘻哈哈的走了。
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妹妹出气,姐夫妹夫不爱走正道,他们也不好时时刻刻的提点着,总归日子都是他们夫妻俩过的,但是却也挨不过姐妹哭诉,只能去找自甘下贱的下九流的晦气,如此这般的上了一番拳脚,在姐妹那交代的过去,也给足了姐夫妹夫的面子。
哥几个注意着分寸呢。
总不会叫这兔儿爷一个月都接不了客,上手的都是不容易发现的地方。
冷蝴在以前待着的那个地方,从没见过这种事,那会不知道怀揣着什么心思,恐怕是竹林的氛围太过于澄澈空明,她脚踩着黄泥地,碾过萋萋芳草,看到了那个人。
一个清俊的男子,一张秀丽的皮囊,像青松,像柏树,像玉堆砌的群山,谦谦君子,以娇娇之态歪斜,也有一种弱柳扶风,似娇花照水的奇异感。
总的来说,是个尤物。
原来—这就是兔儿爷吗?
冷蝴情不自禁的想。
男子也看见了她,很难看不见,这一大团,一大片,如同堆积着雪,又像蚕吐的丝一样的白发。
在青竹墨竹遍地的竹林里,也是难得的异色。
他的眼眸如同半化开的冰,眼眶里不知道是有泪,还是有什么,在其中流转,应该是雨水。
他看起来并不羞愤。
像一个没事人一样,麻木的低头,整理了一下衣衫,就那么一瘸一拐,歪着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