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五章御前陈情
九月二十一,大朝。
天还未亮,午门外已聚集了百官。秋日的晨风寒冽,吹得官袍猎猎作响,但没人敢抱怨,都肃立等待着宫门开启。
江清砚站在文官队列的末尾——他虽是刑部郎中,但资历尚浅,排在许多老臣之后。谢云辞则在另一侧的武官队列中,两人隔着人群,目光偶尔交汇,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。
今日大朝,必不平静。
昨夜工部旧档“太液池疏浚记”的发现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激起的涟漪已经扩散开来。今晨寅时,周尚书紧急入宫面圣,出来后只对江清砚说了一句:“今日大朝,你要有准备。”
准备什么?周尚书没说,但江清砚能猜到。
钟鼓齐鸣,宫门缓缓开启。百官鱼贯而入,沿着御道走向奉天殿。晨光初露,宫墙上的琉璃瓦泛着金光,但整座皇城却笼罩在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中。
奉天殿内,皇帝已高坐龙椅,冕旒垂面,看不清神色。百官山呼万岁,行礼如仪,但许多敏锐的大臣已经察觉到气氛的异样——今日陛下身边站着的,除了常侍太监,还有四位龙影卫,个个面色冷峻,手按刀柄。
“有本启奏,无本退朝。”司礼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殿内回荡。
短暂的寂静后,工部尚书出列:“臣有本奏。昨日刑部郎中江清砚,持刑部公文至工部,调阅‘太液池疏浚记’旧档。此档涉及内宫工程,按律应由内务府保管,工部无权调阅。江郎中此举,有违规制,请陛下明察。”
话音刚落,许多目光齐刷刷投向江清砚。有审视,有不解,也有幸灾乐祸。
江清砚面色平静,出列行礼:“陛下,臣调阅旧档,乃因查案所需。工部孙平之死,与多年前太液池疏浚工程有关,臣为查明真相,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“查案?”工部尚书冷笑,“孙平是自杀,案子已经结了。江郎中翻旧案,是何居心?”
“孙平死因存疑,陈文远侍郎生前已有批注,”江清砚不卑不亢,“臣接手此案,自当查个水落石出。若工部觉得臣违了规制,臣愿领罚。但案子,必须查下去。”
“你——”工部尚书气得胡须颤抖。
“够了。”皇帝的声音不高,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。
龙椅上,皇帝缓缓抬手,示意江清砚和工部尚书归列。然后,他的目光扫过百官,最终落在江清砚身上:“江清砚,你说孙平之死与太液池疏浚有关。有何证据?”
江清砚再次出列,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:“陛下,这是臣昨夜整理的奏报。太液池疏浚工程于七年前开始,历时三年,耗银三十万两。但据工部记录,实际疏浚的土方量,远少于申报的工程量。多出的款项,去向不明。”
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而负责审核这项工程的,正是孙平。臣查过,工程期间,孙平家中突获巨款,来源不明。工程结束后不久,孙平就‘自缢’身亡。臣有理由怀疑,孙平是因为知道工程内情,被灭口。”
大殿内一片哗然。
三十万两!这可不是小数目。而且涉及内宫工程,若是贪腐,牵扯的人恐怕……
“江郎中可有证据证明款项去向?”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。
“臣在孙平遗物中,找到一本私账,”江清砚又取出一本册子,“上面记录了部分款项的流向——通过‘福源商行’,流向了慈恩寺、清风观、土地庙等六处寺庙道观的扩建工程。”
慈恩寺!清风观!
这两个名字一出,许多大臣的脸色都变了。慈恩寺地宫的事虽然被压下,但朝中高层多少都听到了风声。
“而这六处寺庙道观,”江清砚提高声音,“在京城地图上的分布,恰好组成一个六芒星阵,阵法中心,正是太液池!”
“轰——”
大殿彻底炸开了锅。六芒星阵,太液池,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案了,而是涉及玄学、阵法,甚至可能……涉及巫蛊!
“肃静!”司礼太监尖声喝道。
大殿渐渐安静下来,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清砚身上。这个年轻的刑部郎中,今日是要捅破天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