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的体质比常人强。”江清砚一边重新上药包扎,一边评价,“恢复速度至少快三成。”
“习武之人,习惯了。”谢云辞淡淡道。
“不只是习武。”江清砚抬起眼,目光落在他肩胛、手臂那些新旧交错的疤痕上,“这些伤……有些年头了。”
谢云辞身体微微一僵。
那些疤痕是他过去的印记,是无数次生死搏杀留下的烙印。有些他自己都快忘了来历,可在这个书生清亮的目光下,它们忽然变得无比清晰。
“旧伤了。”他简短地说,不想多谈。
江清砚也不再追问。他重新包扎好伤口,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纸包:“这是三日的解药,早晚各一丸。赤蝎散余毒不清,日后恐留病根。”
谢云辞接过纸包,捏在手里。纸包很轻,却莫名有分量。
“多谢。”他说。
这两个字说得很生硬,像是很久没说过,舌头都有些打结。江清砚却笑了笑,那笑意很浅,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。
“不必。我们说好的,互惠互利。”
他说着站起身,忽然身形晃了晃,下意识扶住旁边的供桌。脸色在瞬间褪得惨白,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你怎么了?”谢云辞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扶,却在触及对方手臂时顿住——那手臂细得惊人,隔着衣袖都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。
“没事。”江清砚闭了闭眼,从怀里摸出那个玉瓶,倒出一粒赤色药丸含下。片刻后,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,“老毛病,心疾犯了。歇会儿就好。”
他重新坐下,靠在墙边,闭目调息。长睫微微颤抖,像风中蝶翼。
谢云辞看着他,忽然意识到一件事——昨夜那一系列看似从容的应对,对这个病弱的书生而言,消耗恐怕远超想象。那些机关、毒烟、银针,每一样都需要精密的计算和瞬间的爆发力,而江清砚的身体,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消耗。
他是拼着旧疾复发的风险,救了自己。
这个认知让谢云辞胸口发闷。他向来独来独往,习惯了一个人舔伤口,一个人面对生死。可这个萍水相逢的书生,却用最安静的方式,在他坚冰般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裂缝。
“你……”他开口,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“忠伯该回来了。”江清砚忽然睁开眼,看向庙门方向,“官府的人若来,你便说是我的远房表亲,同去京城投亲。少说话,一切由我应对。”
他说话时气息仍有些不稳,可思路却清晰得惊人。谢云辞点了点头,将那句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。
就在这时,庙外传来脚步声。
不是一个人,是很多人,杂沓的脚步声混杂着马蹄和铁器碰撞的声响。谢云辞瞬间绷紧身体,手本能地摸向腰间——那里空空如也,他的刀还在江清砚的藤箱里。
“放松。”江清砚低声道,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,“是官兵。”
话音未落,一群穿着皂衣的衙役已涌入院中,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县尉,腰佩铁尺,目光如鹰般扫过殿内情形。当看到地上横着的四个黑衣人时,他眉头狠狠一皱。
“怎么回事?”县尉踏入殿内,目光在江清砚和谢云辞身上逡巡。
江清砚挣扎着要起身行礼,却被谢云辞按住——这个动作很自然,仿佛他们真是表兄弟。谢云辞自己站起身,朝县尉抱了抱拳:“大人,昨夜我兄弟二人借宿在此,遇上一伙劫匪火并。这些人,”他指了指地上,“是落败的一方,闯进来想抢财物。我略通拳脚,拼死护住舍弟,幸得天佑,贼人内讧,这才……”
他说得半真半假,语气镇定,倒是很有说服力。县尉看了看他染血的衣襟,又看了看江清砚苍白的脸,神色缓和了些。
“可看清胜的那方往哪去了?”
“雨夜漆黑,他们打完便往深山里撤了,看不清。”谢云辞答得滴水不漏。
县尉蹲下身,检查那几个黑衣人。当他们身上除了兵刃别无长物,更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时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“看身手不像普通山匪。”他喃喃自语,起身吩咐手下,“把人抬回去,仔细查验。你们俩,”他看向江清砚和谢云辞,“跟我回衙门录份口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