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指了指其中一具尸体的手:“虎口、指关节的茧子分布,是常年用刀留下的。但他们的刀法,却夹杂着军中的劈砍套路和江湖的诡谲招式。像是……受过统一训练,但又混杂了不同路数。”
陈岩眼神微变。
谢云辞心中也是一凛。江清砚的观察力,细致得可怕。
“先收拾了吧。”陈老栓叹了口气,“尸体不能留村里,惹晦气。陈大哥,你看……”
“我来处理。”陈岩站起身,“你们先进屋,今夜我守夜。”
众人默默收拾残局。陈虎母子扶着陈老栓回正屋上药,忠伯惊魂未定地收拾偏屋。江清砚和谢云辞回到房中,关上门,油灯重新点亮。
烛火摇曳,映着两人凝重的脸。
“你怎么看?”谢云辞低声问。
江清砚在桌边坐下,手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:“陈岩在说谎。他的箭术、身手,绝不是县衙衙役该有的水平。还有那些黑衣人……”
他抬起眼,目光清亮:“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。”
谢云辞心头一沉:“何以见得?”
“时机太巧。”江清砚缓缓道,“我们傍晚刚到,夜里就遭袭。而且,他们明显分了兵——四人缠斗,三人直扑偏屋。若只是寻常劫掠,该集中力量先拿下正屋,控制主家。可他们的目标很明确:先解决我们这两个‘外来客’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更轻:“更关键的是,陈岩出现的时机。”
谢云辞眼神锐利起来:“你是说——”
“他早就在屋顶了。”江清砚道,“黑衣人翻墙时,他就在。可他等到最后才出手,一箭毙命,不留活口。”
不留活口。
这四个字像冰锥,刺破了夜色的伪装。
谢云辞走到窗边,透过缝隙看向院落。陈岩正指挥陈虎将尸体搬上板车,动作熟练得仿佛常做这种事。月光照在他冷峻的侧脸上,投下深深的阴影。
“这村子,不简单。”谢云辞低声道。
“这整件事,都不简单。”江清砚轻轻咳嗽两声,脸色又白了几分,“从破庙追杀,到鬼见愁传言,再到今夜袭击……一环扣一环,像是有人早就布好了局,等我们往里钻。”
谢云辞转身看他:“你觉得是谁?”
江清砚沉默良久,才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,“但我知道,从我们决定同行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趟进了这浑水里。”
他抬起眼,看向谢云辞,烛火在他眸子里跳跃,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坚定。
“所以,更要走到京城。只有到了那里,才能看清这局棋的全貌。”
谢云辞与他对视。
许久,他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他说,“我护你到京城。”
这一次,承诺的重量,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。
因为他们都清楚——前路要面对的,恐怕不止是山匪、强人,还有藏在暗处、不知深浅的对手。
但既然已经同行,便没有退路。
窗外,陈岩将最后一具尸体搬上车,板车轱辘轱辘驶出院子,消失在夜色深处。
山村重归寂静,仿佛刚才那场厮杀从未发生。
可所有人都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