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尚方宝剑,先斩后奏。”陈文正缓缓道,“圣上将此剑赐你,是要……大开杀戒了?”
“下官不想杀人。”江清砚平静道,“只想查明真相。”
“真相?”陈文正笑了,笑声里满是嘲讽,“真相就是,我陈文正贪财枉法,勾结匪类,扰乱科举。这就是全部的真相。”
“是吗?”江清砚从袖中取出那枚带血的铜钱,放在桌上,“那这枚铜钱,为何会在福寿茶馆掌柜尸体手中?掌柜临死前紧紧攥着它,指甲都抠进了肉里——他是在向谁求救?又是在指证谁?”
陈文正的笑容僵住了。
“还有,”江清砚又取出那枚瓷片,“这瓷片上的莲花印记,是都水司某位官员的私徽。三年前,那位官员‘暴毙’家中,死因与都水司近日死的那几位一模一样——中毒诱发心疾。陈大人可知道,他们中的是什么毒?”
陈文正嘴唇动了动,没说话。
“是‘牵机引’。”江清砚替他答了,“一种罕见的毒药,无色无味,中毒者初期症状类似心疾,三日内必死。此毒产自南疆,京城里能用得起、拿得到的人,屈指可数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陈文正的眼睛:“陈大人,你也是读书人,该知道什么叫‘兔死狗烹’。你现在把所有罪责揽下,保住了背后的人,可等你死了,那些人……会记得你的好吗?”
陈文正闭上了眼。
牢房里一片死寂,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。
许久,陈文正才重新睁开眼,声音低得像叹息:“江钦差,你太年轻了。有些事……知道得越少,活得越久。”
“下官这条命,本就是捡来的。”江清砚轻声道,“多活一天,少活一天,没什么区别。但有些事,总得有人去做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牢门前,背对着陈文正:“陈大人,下官给你一夜时间考虑。明日此时,若你还是什么都不说,那这枚带血的铜钱,这枚莲花瓷片,还有‘牵机引’的线索……下官会一并呈报圣上。到时候,查到哪里,牵连到谁,就不是下官能控制的了。”
说完,他推门而出。
铁门在身后关上,发出沉重的撞击声。
牢房里,陈文正盯着桌上那枚带血的铜钱,许久,颤抖着伸出手,将它握在掌心。铜钱冰凉,血渍已经干涸,却仿佛还带着掌柜临死前的绝望。
他闭上眼,一滴浑浊的泪从眼角滑落。
江清砚走出大牢时,天已经彻底黑了。刑部衙门的院子里点起了灯笼,昏黄的光在夜风中摇曳。
谢云辞等在院中,见他出来,立刻迎上:“怎么样?”
“他动摇,但还不敢说。”江清砚揉了揉眉心,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,“背后的人……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可怕。”
“先回去休息。”谢云辞扶住他,“你脸色很差。”
两人正要离开,一个衙役匆匆跑来:“江钦差,李尚书有请,说有急事。”
李崇明在书房等着。见他们进来,立刻屏退左右,关上门,神色异常凝重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江清砚问。
李崇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,递给他:“半个时辰前,有人用箭射进刑部衙门的。信是给你的。”
信是素白信笺,上面只有一行字:
“子时,城南乱葬岗,一个人来。若带人,周文远必死。”
周文远。
江清砚瞳孔骤缩——那是水鬼帮账本上提到的、被掳的举子之一,《周礼新解》的“作者”。陈文正要保进甲榜的那个人。
他还活着?
“这是陷阱。”谢云辞立刻道,“你不能去。”
“可周文远……”
“就算是真的,也是诱饵。”谢云辞握紧拳头,“他们想引你出去,在荒郊野外下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