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沉默良久,缓缓道:“江清砚,你说六芒星阵,阵法中心在太液池。可有凭据?”
“臣在工部旧档中,找到了当年疏浚工程的图纸,”江清砚呈上图纸,“图纸显示,疏浚时在太液池底埋设了大量特制的石桩,按照特定的方位排列。臣请教过精通玄学的学士,确认这是一个阵法的阵眼布置。”
图纸被太监呈上御案。皇帝看了片刻,忽然问:“江清砚,你可知这六芒星阵,是何用途?”
这个问题很关键。江清砚深吸一口气:“据臣查证,六芒星阵多为封印之用。此阵以六处寺庙为节点,以太液池为中心,可能是在封印……某种东西。”
他没有说“某人”,但所有人都听懂了。
封印在太液池下的,会是什么?
皇帝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,发出规律的轻响。每一声,都敲在百官的心上。
许久,皇帝开口:“传太后。”
三字一出,满殿皆惊。
太后虽然尊贵,但久居深宫,不问政事,陛下为何突然要在大朝上传太后?
很快,太后銮驾到了。六十余岁的太后身着凤袍,头戴金冠,虽然年纪大了,但气度雍容,不怒自威。她在御座旁设的凤椅上坐下,目光扫过大殿,最终落在江清砚身上。
“皇帝召本宫来,所为何事?”太后的声音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皇帝站起身,走到御阶前,对着太后躬身一礼:“母后,今日大朝,刑部郎中江清砚奏报,七年前太液池疏浚工程涉嫌贪腐,且工程中暗设六芒星阵,阵法中心在太液池下。此事涉及内宫,儿臣不得不请母后来,问个明白。”
太后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,但很快恢复平静:“太液池疏浚,是本宫当年提议的。太液池年久淤塞,水质浑浊,不利于宫中嫔妃康健。本宫命人疏浚,有何不妥?”
“母后慈心,儿臣明白,”皇帝的语气依旧恭敬,“但疏浚工程耗银三十万两,实际工程量却不足一半。多出的款项,流向了六处寺庙道观的扩建。而这几处寺庙,恰好组成六芒星阵,中心在太液池。母后可否解释,这是为何?”
太后的手指在凤椅扶手上收紧,指节发白。她盯着皇帝,缓缓道:“皇帝这是在质问本宫?”
“儿臣不敢,”皇帝垂眸,“但此事关系重大,涉及玄学阵法,儿臣不得不问清楚。毕竟……太液池在宫中,若真有什么阵法,恐危及宫闱安全。”
话说到这个份上,已经是剑拔弩张了。
大殿内落针可闻,所有人都屏住呼吸,看着这皇家母子之间的对峙。
太后沉默良久,忽然笑了:“皇帝多虑了。什么六芒星阵,本宫不懂。本宫只是信佛,见那几处寺庙破败,便捐钱修缮。至于太液池疏浚……可能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,虚报工程量,中饱私囊。皇帝该查的是工部那些贪官,而不是来质问本宫。”
这番话,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。
皇帝看着太后,眼神复杂。许久,他转身走回龙椅,坐下:“母后说得是。是儿臣考虑不周。”他看向江清砚,“江清砚,太后的话你听到了。太液池疏浚工程,是下面的人贪腐,与太后无关。你继续查,务必将涉案人员一网打尽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江清砚行礼,心中却是一沉。
陛下这是在……妥协?
退朝时,已是辰时三刻。
百官陆续退出奉天殿,个个神色凝重。今日这场大朝,表面上是陛下赢了——太后当众被质问,颜面受损。但实际上,太后轻描淡写就把责任推掉了,陛下也没有深究。
这其中的意味,耐人寻味。
江清砚走在人群中,谢云辞快步跟了上来,两人并肩而行,没有说话,但眼神交流间,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。
回到刑部,周尚书已经在值房等着了。
“今日之事,你怎么看?”周尚书开门见山。
“太后早有准备,”江清砚说,“或者说,她背后有人指点。那番说辞,推得干干净净,陛下也不能再逼问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