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真相与抉择
白河码头,晨雾未散。
京畿卫戍营的营房里,江清砚裹着厚实的军毯,捧着一碗热姜汤小口啜饮。禁术的反噬比预想的更凶猛,他浑身冷得像冰块,指尖青紫,连碗都端不稳。
水生坐在他对面,已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裳,头发还湿着。他盯着江清砚看了许久,忽然开口:“你活不过今天。”
语气平静,像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江清砚手一颤,姜汤洒了些出来。他放下碗,抬起头,脸色苍白得像纸,眼神却依然清亮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。
禁术透支的是心脉本源,三个时辰已是极限。而此刻,距离他刺穴续命,已过去了两个半时辰。
营房外传来脚步声,是那位卫戍营的校尉——姓张,是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,行事雷厉风行。他大步走进来,面色凝重。
“江公子,你方才说的那些事,我已派人快马加急报往刑部。”他在桌前坐下,目光如炬,“但有些细节,还需再确认一遍——你说水鬼帮与观澜书院、都水司都有牵连,可有实证?”
江清砚从怀中取出那块从药庐得来的瓷片,还有从水鬼帮草偶身上撕下的布角,推了过去。
“瓷片上的莲花印记,是都水司某位官员的私徽。布角上的‘观澜’字样,是观澜书院学子服的标记。”他声音虚弱,却字字清晰,“学生亲耳听见药庐的主事人说,要为观澜书院输送‘文货’,且提到都水司有人遮掩此事。”
张校尉拿起瓷片和布角细看,眉头越皱越紧。半晌,他将东西小心收起,沉声道:“此事干系重大,我会上呈的时候一并附上。但是江公子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看着江清砚:“你如今的状况,恐怕撑不到刑部审理此案的时候了。”
这话说得直白,却也是实情。江清砚默然片刻,轻声道:“学生只求真相大白,还那些枉死之人一个公道。至于我……生死有命。”
张校尉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敬佩。他站起身,抱拳道:“江公子高义,张某佩服。你放心,此事我必一查到底。”
说完,他转身大步离去,甲胄铿锵作响。
营房里重归寂静。
水生忽然道:“我认识一个大夫,或许能救你。”
江清砚抬眼看他。
“他在京城,是个怪人,但医术高明。”水生站起身,“你若信我,我这就带你去。”
江清砚没有立刻回答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指尖的青紫已蔓延到了手腕。他知道,自己的时间不多了。
“谢云辞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“他比你命硬,死不了。”水生语气平淡,“倒是你,再耽搁,真就死了。”
江清砚苦笑。是啊,他连自己都救不了,还能担心谁?
“好。”他终于点头,“麻烦水兄。”
水生二话不说,扶起他就往外走。营房外的士兵得了张校尉的吩咐,并未阻拦,还备了一辆马车。
马车驶离码头,进入京城。晨雾渐散,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,早点摊子的热气混着食物的香气飘进车厢。行人渐渐多了起来,叫卖声、车马声、孩童的嬉闹声……京城的繁华扑面而来。
江清砚靠在车厢壁上,透过车帘缝隙看着这一切。这就是京城,他梦寐以求要来的地方。
可如今来了,却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马车穿过几条街巷,在一处偏僻的胡同口停下。水生扶江清砚下车,胡同很窄,两侧是高墙,墙头探出些枯黄的藤蔓。尽头有扇不起眼的木门,门楣上挂着块旧木牌,刻着两个字:
悬壶。
水生上前叩门,三长两短。片刻后,门开了条缝,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:“谁?”
“水生,带了个病人。”水生低声道。
门开了,开门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,穿着半旧的灰布袍,眼神却锐利得像鹰。他目光在江清砚身上一扫,眉头立刻皱起。
“禁术反噬,心脉将枯。”老者沉声道,“抬进来。”
水生扶着江清砚进门。院子很小,栽着些草药,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。正屋是间诊室,摆设简单,却异常干净。
老者让江清砚躺在榻上,三指搭上他的腕脉,闭目诊了许久。再睁开眼时,脸色凝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