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当然知道。
从决定接受手术的那一刻起,他就知道。
“薛大夫今日约我来,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?”他抬起眼,目光清亮。
薛大夫笑了:“聪明。确实还有一事——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,放在桌上。
又是那种铜钱。边缘锯齿,中间穿孔,系红绳。
“这枚铜钱,是从都水司一位郎中身上找到的。”薛大夫缓缓道,“那位郎中……三日前暴毙家中,死因是‘突发心疾’。但我在验尸时发现,他真正的死因是中毒——一种罕见的、能诱发心疾发作的毒。”
江清砚瞳孔微缩。
“更巧的是,”薛大夫看着他,“那位郎中,正是三年前负责漕运稽查的周郎中的……顶头上司。”
周郎中。
那位在断龙峡“遇匪身亡”的清官。
“薛大夫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的意思是,水鬼帮的案子,牵扯的人比你想象的更多,更深。”薛大夫收起铜钱,神色严肃,“都水司里有人想灭口,有人想掩盖,还有人……想借着这个机会,扳倒对手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繁华的街景。
“江清砚,你是个聪明人,应该明白——有些浑水,蹚不得。你现在最该做的,是安心备考,考取功名,远离这些是非。”
江清砚也站起身。
“薛大夫的好意,学生心领。”他轻声道,“但有些事,总要有人去做。既然学生已经蹚了这浑水,就没有中途抽身的道理。”
薛大夫转身看着他,许久,叹了口气。
“罢了,我早知道劝不动你。”他摆摆手,“去吧。记住,月圆之夜前,一定要来复诊。还有……小心赵炎。他背后的人,不简单。”
江清砚点头,深深一揖,转身走出雅间。
门外,谢云辞正靠墙而立,见他出来,立刻迎上:“没事吧?”
“没事。”江清砚摇头,“走吧。”
两人下楼,离开春风阁。夜色已深,街上行人渐稀。
回客栈的路上,江清砚将薛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。谢云辞听完,脸色凝重。
“都水司开始灭口了……”他低声道,“这说明,他们慌了。”
“也说明,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。”江清砚看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,轻声道。
离月圆之夜,还有十天。
离会试,还有十五天。
而前方的路,依旧迷雾重重。
但他们必须走下去。
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