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尚书大人抬爱。”林远垂眸。
江清砚点点头,没再追问:“我知道了。谢谢你的提醒。”
林远松了口气,行礼退下。
门关上后,江清砚盯着那本“北境军械失窃案”的卷宗,许久没有动作。周尚书特意送这个来,是什么意思?试探?提醒?还是……
他翻开卷宗。
案子发生在五年前,北境驻军的一批新式弩箭在运送途中失窃,共计三千支。这批弩箭是军械司特制,射程和威力都远超普通弓弩。失窃后,朝廷震怒,派人严查,但查了半年,只抓到几个替罪羊,真正的幕后黑手始终没找到。
卷宗里附了现场勘查记录、押运士兵的证词、还有弩箭的图纸。江清砚仔细看着图纸,忽然瞳孔一缩——
图纸角落,有一个极小的标记,是一把剑和一面盾交叉的图案。那是谢家军的军徽!
这批弩箭,是特供给谢家军的!
他继续往下翻,看到涉案人员的名单。负责押运的校尉叫王猛,谢家军旧部,案发后失踪。而接替谢家军镇守北境的新任统帅,叫李继先——当朝太后的侄子,三皇子的表舅。
江清砚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太巧了。谢家军刚遭伏击全军覆没,特供给他们的弩箭就失窃了。而接替谢家的人,是太后的亲戚。
这背后,难道有宫廷的影子?
他想起谢云辞说过,谢家血案的所有线索都指向朝中某位权贵,但每次快查到时就会断线。如果那位权贵是太后,或者三皇子,那一切就说得通了——他们有足够的权势抹去痕迹,也有足够的动机除掉功高震主的谢家。
但“烛龙之眼”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?那个眼睛图腾,和太后、三皇子有关吗?
江清砚感到一阵寒意。如果“烛龙之眼”的渗透已经到了宫廷深处,那他们的敌人,可能比想象的更可怕。
他定了定神,提笔在盐税案的复核意见栏写下:“疑点众多,账目不清,涉案人员不全,追缴款项存疑。建议:重派钦差,彻查江南盐政,重点审查扬州、苏州、杭州三府主官。”
写完,他犹豫了一下,又加上一句:“另,建议密查盐款流向,或有军需关联。”
这是大胆的推测。盐税亏空,钱去哪了?如果“烛龙之眼”在暗中策划什么大事,必然需要巨额资金。而军械失窃案和盐税案如果有关联,那这批钱可能被用来购买或制造武器。
他将两份卷宗都盖上印章,唤来王书吏:“送去给周尚书。”
王书吏接过卷宗,看了一眼上面的批注,眼中闪过一丝异色,但很快恢复平静:“是。”
午时,雨停了。江清砚没有去饭堂,而是让王书吏将午膳送到值房。他一边吃饭,一边继续看卷宗。
下午未时,周尚书亲自来了。
“江郎中,”周文渊的神色看不出喜怒,“你批的复核意见,我都看了。”
江清砚起身行礼:“下官愚见,若有不当之处,还请尚书指正。”
“坐,”周文渊在他对面坐下,拿起那本盐税案卷宗,“你建议重派钦差,彻查江南盐政。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?”
“意味着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。”江清砚直言不讳。
“不止,”周文渊摇头,“江南盐政,盘根错节,牵扯到的不仅是地方官,还有朝中的某些……大人物。前任钦差为什么只查了一半就结案?不是他不想查,是查不下去了。”
他看着江清砚:“你初来乍到,就敢提出这样的建议,是胆识过人,还是……不知深浅?”
江清砚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:“下官只知道,五十万两盐税,是百姓的血汗。三十万两不知所踪,必须有个交代。至于得罪什么人……下官既然穿了这身官服,就该对得起朝廷,对得起百姓。”
周文渊盯着他看了很久,忽然笑了:“好,好一个对得起朝廷,对得起百姓。”他站起身,“你的建议,我会考虑。不过在这之前,你先看看这个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,放在桌上。
江清砚接过,打开一看,脸色微变。
密函上只有一行字:“盐款流向,与北境军需有关。慎查。”
没有落款,字迹是用左手写的,歪歪扭扭,显然是为了隐藏笔迹。
“这是……”江清砚看向周文渊。
“今早放在我书案上的,”周文渊神色凝重,“不知道是谁送的,但能悄无声息放进刑部尚书的值房,此人绝不简单。”
江清砚的心沉了下去。这封密函,印证了他的猜测——盐税亏空和北境军需有关。而送信的人,可能是友,也可能是敌。
“尚书大人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的意思是,”周文渊压低声音,“有人在暗中帮你,或者……在利用你。但无论如何,你的方向是对的。盐税案必须查,但要换个查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