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几天,两人分头行动。
陈砚清利用他的资源和技术手段(在符合伦理和法律边际的前提下),搜集了更多关于秦屿的客观资料,并持续远程监测着他的一些公开活动(如医院会议、学术报告)中的情绪波动。
林凡则通过赵院长的协助,以“了解情况,寻找帮助契机”为由,与秦屿进行了几次看似随意的、非治疗性质的接触。有时是在医院花园“偶遇”,有时是借着送还赵院长转交的、秦屿落在办公室的钢笔等小物件的机会。
这些接触中,林凡不再试图直接探讨事故本身,而是像朋友一样闲聊,偶尔谈及医学的进步,或者不经意地提起某位被成功救治的患者带来的感动。他时刻感受着秦屿的情绪变化,并依靠“守心佩”微不可查地散发安定感,努力营造一个让秦屿能够稍微放松警惕的氛围。
过程依旧艰难。秦屿的偏执如同坚冰,时常将林凡温和的试探冻结或反弹回来。但林凡也敏锐地捕捉到,在提及某些他曾经引以为豪的手术案例,或看到年轻医生求知的眼神时,秦屿那布满裂痕的“冰原”上,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属于往日荣光的暖意,虽然转瞬即逝,却被裂痕深处那股冰冷的“切割感”迅速压制。
同时,陈砚清的数据分析也有了进展。
“发现异常模式。”这天晚上,在文玩店里,陈砚清将平板递给林凡,“这是秦屿在事故发生后,参加三次院内病例讨论会的发言记录音频的声谱分析图。”
屏幕上显示着几条起伏的声波线。
“注意这里,这里,还有这里。”陈砚清指着声波线上几个看似平常的波峰,“当秦屿的发言涉及到对自身错误的反思,或者对不确定性的承认时,在这些关键音节上,出现了极其细微的、频率高度一致的异常谐波。这种谐波不属于人类声带的自然发声范围,更像是一种……外来的‘共振’或‘调制’。”
他将这种异常谐波的频率,与之前记录的、秦屿情绪激烈时林凡感知到的“切割感”波动数据进行比对。
“频率特征高度吻合。”陈砚清语气肯定,“基本可以确定,当秦屿的思维陷入特定的负面逻辑循环(自责、怀疑、偏执)时,那个‘寄生逻辑’就会被激活,并像一台隐形的‘放大器’,加强和固化这种思维模式。它利用秦屿自己的声音和思维作为载体,进行自我强化。”
林凡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数据线和吻合的频率,仿佛看到了那个无形“手术刀”运作的轨迹——它潜伏着,等待着,一旦秦屿内心出现脆弱的裂缝,它便精准下刀,将裂缝切割得更深、更规则、更无法愈合。
“也就是说,”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,“那个东西,就寄生在他的思维模式里,靠吸食他的痛苦和绝望为生,并确保这份养料源源不断?”
“可以这样理解。”陈砚清面色凝重,“这是一种极其高效的‘精神寄生’。剥离难度极大,因为它已经与宿主的核心认知融为一体。”
真相逐渐浮出水面,却显得更加棘手。
他们面对的,不再是一个外来的、可以驱逐或击败的“怪物”,而是一个与受害者共生共灭的“思维癌变”。
如何在不伤害秦屿的前提下,切除这个“癌变”?
林凡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感觉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。他摸了摸胸前的“守心佩”,那温润的触感此刻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质感。
修复一件破碎的古物固然艰难,但至少碎片是清晰的。而修复一个被无形之力从内部扭曲、切割的心灵,他手中的“刻刀”,又该从何处落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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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第十五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