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丽娜怔住了,这是她后来对李志远说过的话,在她的记忆版本里,那次她根本不敢轻易点评,只是谨慎地听着他说。
李志远……他们果然一直有联系。
“是吗?”她轻声问,目光落在画面上奔放的黄色与蓝色漩涡上,“我……不记得了。”
“没关系,”他侧头看她,嘴角有很淡的弧度,“当时我就觉得,你这个比喻很有趣,比那些故作高深的评论实在得多。”
这是……夸奖?肯定?姜丽娜感到一阵荒谬的恍惚,在真实的那个下午,他从未给予过任何明确的肯定,只有无处不在的评估和审视。
他们继续往前走,周子敬依然会驻足,但不再是她记忆中那种漫长到令人屏息的沉默凝视。
他的停留变得短暂,更像是在与她分享某个片刻,他会指着某处细节,说“你看这里”,或者在她看向某幅画时,简单说一句“这张我也喜欢”。
气氛松弛得不可思议,没有考试般的压迫,没有手机铃声一次次划开的界限,他甚至主动说起一件小事:“那次你穿了一双新鞋,磨破了脚后跟,后来是我背着你回去。”
新鞋是真的,但姜丽娜记得,那次是她独自咬牙忍痛走回的学校——原来他早看出她脚痛,却故意把车停在校门口,让她自己走回寝室。
她紧紧掐住掌心,维持着茫然和感激的微笑。
谎言,全是谎言。
她低下头,轻声说:“我想不起来。”
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后颈,力道轻柔却坚定。
“会想起来的,”周子敬的声音近在耳边,“我保证。”
从画廊出来时,夕阳正给巷子里的白墙涂上一层暖金色,周子敬依旧牵着她的手。
这一次,没有沉默的车程,没有校门口干脆利落的分开,他替她拉开车门,手掌护着她的头顶,等她坐好才绕回驾驶座。
车子驶离安静的巷子,汇入都市夜晚的车流,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。
姜丽娜靠着车窗,看着外面流光溢彩的街景,身体因药效和紧绷后的松弛而感到疲惫,但大脑异常清醒。
今天的一切,就像有人拿着橡皮,将她记忆里那些冰冷、尴尬的线条轻轻擦去,然后用温暖的彩笔,重新描摹上亲密分享和温柔守护的轮廓。
场景没变,对话的核心元素没变,甚至一些真实的细节也被巧妙地编织进去,变的只是氛围,是语调,是那些填充在事件之间的,看不见的情感色彩。
这才是最高明的篡改,不是凭空创造,而是覆盖和染色。
让她在熟悉的场景里体验全然不同的情感记忆,如果她真的失忆,那她恢复的时候会不会怀疑,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真实?
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,幸好,幸好她还记得那一切。
车子驶入别墅车库,周子敬熄了火,车内一片昏暗寂静,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微的光。
“今天感觉熟悉一点了吗?”
姜丽娜转过头,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。
她点点头,声音很轻:“嗯,好像……有些画面,有点模糊的影子了。”
她似乎听见他极轻地笑了一声,“那就好。”他说,伸手过来,掌心覆上她放在腿上的手,握了握,“不急,我们慢慢来。”
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,姜丽娜没有挣脱。
直到他松开手,下车绕过来替她开门,她才缓缓呼出一口气,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,和她自己冰凉的汗意。
当晚,周子敬看着她服下药,却一直在床边没走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。
他的眼神落在她唇上,指尖似有若无的擦过她耳垂,激起一阵战栗。
姜丽娜紧绷着身体,半闭着眼含糊道:“好困,我要睡了。”
“睡吧,你睡着我再走。”
她只好闭上眼,却感觉那道视线越来越放肆,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在她脸上逡巡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她终于有点睡意时,唇上一暖,她身体一僵,随机强迫自己放松下来,感受着口腔中攻城略地的舌头。
周子敬很了解她的身体,不管是耳垂上的轻轻摩擦,还是口中被吸吮的感觉,都精准的刺激着她的神经。
她脸颊发热,忍不住溢出一丝喘息,却不敢睁眼去反抗或者回应。
直到温度终于离开,她才松了口气,嗅着柑橘香味沉沉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