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想帮那只鸟。”佩珀抱着莱克,对托尼说,语气里没有责备,只有心疼。
“我知道。”托尼抹了把脸,在沙发上坐下,“但方法太蠢了。下次,直接叫大人,明白吗?”他看向莱克。
莱克抬起眼睛,看了他一眼,然后又垂下,轻轻点了点头。
风波暂时平息。但托尼心里某个地方,被触动了。那孩子眼里的东西,不只是害怕,还有一种……纯粹的东西。为了一个脆弱的小生命,不顾自身危险的纯粹。
几天后,佩珀决定带莱克去一次长岛,拜访她一个朋友经营的、环境极好的私人动物救助农场,算是散心,也让他接触更多“正常的、安全的”动物。托尼本来不想去,但佩珀一句“你是他现在最熟悉的人”把他堵了回去。
农场很大,绿草如茵,阳光和煦,和纽约的钢铁丛林截然不同。莱克一下车,眼睛就亮了起来。他看到了远处的马,近处的羊,还有悠闲踱步的鸡鸭。农场主热情地接待了他们,介绍着各种动物。
他们来到一片围栏前,里面是十几只绵羊,正在安静地吃草。农场主说:“这些都是从各地救助来的,有些受过伤,有些受过惊吓,但在这里都恢复得不错。”
就在这时,远处公路上,一辆重型卡车突然爆胎,发出“砰”一声巨响,如同小型的爆炸。紧接着,刺耳的喇叭声和急刹车的噪音远远传来。
围栏里的羊群瞬间炸了锅!它们惊跳起来,嘶叫着,毫无头绪地在围栏里横冲直撞,互相践踏,尘土飞扬。农场主和工作人员立刻试图安抚,但受惊的羊群根本听不进去。
一片混乱中,谁也没注意到,莱克自己拉开了围栏那扇没锁紧的小门,走了进去。
“莱克!”佩珀尖叫。
托尼已经冲了过去,但隔着一段距离,羊群又乱跑,他一时过不去。
莱克小小的身影,就站在疯狂冲撞的羊群边缘,显得那么脆弱,随时可能被撞倒、踩踏。托尼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然后,他看到莱克蹲了下来,不是害怕地抱头,而是就那样,蹲在草地上,伸出小手,按在了地面上。
什么也没发生。
不,托尼想,发生了什么。
莱克闭上了眼睛。他的小胸膛起伏着,嘴唇轻轻动着,像是在哼唱,又像是在念诵什么根本没有音节的东西。那是一种极其轻柔的、几乎与环境噪音融为一体的气息。
奇迹发生了。
离他最近的一只正埋头乱冲的母羊,突然刹住了脚步,喘着粗气,转动头颅,看向地上的小人儿。它眼中的惊恐,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,变成了一种茫然的平静。它慢慢地、试探性地,向莱克走了两步,低下头,鼻子凑近莱克按在地上的小手。
接着是第二只,第三只……仿佛无形的涟漪荡开,疯狂的羊群以莱克为中心,迅速安静下来。它们停止了冲撞,停止了嘶叫,只是站在原地,喘着气,目光投向那个小小的身影。一些羊甚至慢慢跪卧下来。
不到一分钟,刚才还如同地狱的围栏内,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,和一片奇异的、笼罩一切的宁静。阳光洒在草地、羊群和中间那个闭着眼睛的孩子身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微光。
托尼僵在原地,隔着围栏,看着这一幕。他听不到莱克发出的任何具体声音,但他能感觉到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温和而强大的抚慰力量。这力量穿透了动物的惊惧,也穿透了他自己胸膛里某种坚硬的、常年堆积的东西。
农场主和工作人员都目瞪口呆,看看羊群,又看看莱克,说不出话来。
莱克睁开了眼睛。他似乎有些疲惫,小脸微微发白。他看了看周围安静的羊群,又抬起头,目光穿过围栏,准确地找到了托尼。
那双大眼睛里,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茫然,也没有得意或炫耀。那里只有一片清澈的、疲惫的平静,还有一种极其微小的、询问似的情绪,仿佛在问:“我做得对吗?”
托尼走过去,打开围栏门,走进去。羊群温顺地给他让开一条路。他走到莱克面前,蹲下,平视着他。
许久,他伸出手,不是去抱,而是有点笨拙地,揉了揉莱克那一头即使在农场阳光下也依旧乱糟糟、却柔软得出奇的卷发。
“干得不错,小麻烦。”他说,声音有点哑。
莱克看着他,然后,慢慢地,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。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,只是一个小小的、几乎看不见的弧度。
但在托尼眼里,那比任何一次武器测试成功、任何一笔巨额合同签订、任何一场万众瞩目的派对,都要清晰,都要……重要。
他站起身,把莱克抱起来,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里。莱克很自然地靠在他肩膀上,小手抓住了他衬衫的领子。
托尼抱着他,走出围栏,走向等在不远处、眼圈发红的佩珀。阳光很好,草场上的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。
他低头,看了看怀里这个轻飘飘的、带着一身谜团和“毛茸茸小问题”的孩子,又抬头看了看纽约方向,那片属于他的、由玻璃、钢铁和数字构成的冰冷森林。
一个念头,清晰而坚定地,在他脑海中成形,沉甸甸地落下。
这不是一个需要处理的麻烦。
这是一个需要被理解、被引导、被守护的……可能性。
一个属于他的,小小的,温暖的,毛茸茸的奇迹。
而他,托尼·斯塔克,或许,不,是肯定,要为此做点什么了。比如,先回家给这孩子弄个真正像样的房间,再比如,让贾维斯开始建立一个新的分析协议,主题就叫——“莱克与不可解现象”。
他收紧手臂,感受着怀里那份真实的、带着体温的重量,走向他们的车。小狗欢快地跟在脚边,远处的羊群已经重新开始悠闲地吃草。
纽约的喧嚣似乎还很遥远,此处的宁静,像一层薄而坚韧的膜,包裹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