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职业病（第2页）

他轻手轻脚走在廊道。周遭种植着绿植，即使是在世外桃源，它们依然坚守着繁茂与凋零的循环。童磨驻足欣赏蔫掉的花叶，鼻翼嗅到人类腐烂的气味，那味道太过浓郁，扰乱了他的兴致。

童磨追寻着气味的源头，绕过几个拐角，停在一扇显而易见精心雕琢的门扉前。本教教主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，不设立其余亲信，所以这扇门留给谁呼之欲出。

总不能是留给神。

缝隙里飘来香叶味道，童磨的指关节抵在门上，微微用力，几乎不发出声音便确认门被从内锁住。他转而寻找窗户，这间大得出奇的屋子倒确实有一扇狭窄的窗口，童磨在窗上捣鼓半天，接着吱呀一声打开它——在这里他要感谢亲爱的妓夫太郎，他在花街混迹多年，对窗户结构了如指掌，学会如何巧妙地撬开或破坏它们，以便偷窃抢劫。

当然，偷窃和抢劫是不好的。

咔哒。童磨轻巧地落在地面，风驱散了一部分香气。

“……是、是谁……谁？”

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。

室内仅仅亮着几点的烛火，从蜡烛的残留部分计算，很快就会燃尽。敞开的窗户带来的月光洒在地板，照亮童磨面前的景象：一个脸庞陌生、气息熟悉的男人。他病得很重，对非法闯入的童磨竟都提不起半分气势。

“抱歉抱歉？我正在找小樱，还以为这种味道是她呢。”童磨用拳头碰了碰脑袋，梅说过只要她这样撒娇就会被原谅，他稍微借用一下，“毕竟小樱离开之前身上就在散发快要死掉的味道……”

“万世院、万世院……”

“嗯嗯。是我。万世院童磨，大家都喊我童磨。”

“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，你……怎么……”

“不知道耶。”

童磨微笑道，“我不知道这是哪里，也不知道教主大人为什么躲在这里，更不知道为什么教主大人快要死掉——我们尊敬的教主大人好像很久没露面了喔。”

男人捂着嘴巴咳嗽起来，血从他的指缝渗出，出血量不大乐观。他望着自己的掌心，一时呆愣，失去了质问童磨的余裕。

“肺病？旧伤？血管破裂？……虽然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。”

童磨宣布道：“你离死不远了。”

“我不会，我是——”

男人的声音卡住了，因为童磨丝毫不在乎他正呕血，反而离他更近，白皙的脸上浮现难以形容的笑容。该说是怜悯，还是慈悲？少年的睫羽忽闪：“你知道的。教主大人，你很清楚，你欺骗了所有人，所以无法欺骗自己。死亡是存在的，在你的肩膀、你的背上……你离它越来越近，怕得颤抖。让我猜猜，你害怕谎言被识破，害怕建立的国度毁灭，害怕死亡，害怕死后只能去往虚无……”

“停下！”

男人尖叫道。

他抱住自己的脑袋，任由血将头发糊得脏兮兮，像孩童一样蜷缩，正如童磨曾面对的一些信徒，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丧失全部理智，沉浸于疯狂的恐惧中。

男人可怜兮兮的惨相多半触动到前万世极乐教教主的职业病。童磨不顾血渍，为他撩开额头旁汗湿的黑发。他唇角的弧度加深，动作却轻柔得可怕：“……你还害怕孤独一人，只能缩在这个房间里，无人可诉说痛苦。教主大人，这种孤独比死亡更恐怖。但是没关系、现在已经全都没关系啦，因为我在你的身边。”

男人喘着粗气。分不清是鼻涕或眼泪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，童磨扯下自己的衣袖，擦净男人眼角的脏污，得到茫然的回望。虽说被年长男性直勾勾盯着感觉非常奇怪，不过童磨对待他的信徒一向不分男女老少……哦，他以前可能是有点分，现在已经改过自新。

“教主大人拯救了无数人，排解他们的痛苦，为他们背负着重任，独自努力到了今日，令我无比感动，啊啊，总是喜欢躲藏的神明也会为教主大人垂泪。”

童磨彩虹色的双瞳闪闪发光，“从今天起，教主大人的痛苦就交给我，尽情依靠我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