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宋途把自己的不幸和后来的所作所为归结为宋程的威胁和无赖纠缠。宋文的死,在宋菲讲来也是宋文不自爱、咎由自取,问题全在宋文身上。”做记录的女警蔡菡总结道。“一个是被哥哥拖累的受害者,一个是被妹妹波及的受害者。推脱的手段还挺像。”
“难道之前商量好了,还是想隐瞒什么。”刘越说。
“什么没说,哪些不能说。说说看。”成召鼓励两人大胆发言。
“宋途替村里人解决工作问题,灰色收入他没说,这笔收入到底是宋程拿了,还是他自己拿了他没说。哪些人插手了这件事他也没说。从他嘴里问不出来,我感觉从村民那里也很难问出来。只能另想办法查。”刘越、大胆设想小心回答,“不能说的。我觉得宋文的死没那么简单。宋文怎么掉进池塘里的?被谁救上来的?最终是不是吊死的?都是疑问。当年宋文死的现场是不是只有宋家一家四口在?宋菲不肯说实话,刘红梅宁愿擦掉家里的痕迹也不肯配合,显而易见,从这母女俩嘴里问不出什么。”
成召欣慰地笑笑。“你和小蔡找几个把孩子送进工厂的村民问问,找最近几年办进去的问,顺便打听打听那些人在工厂的情况。尽可能地打听详细。”
——
林超从警务室外面等到父母,一家三口回到宋喜在村里的老宅。宋喜每年只在清明节回村一趟。房子一直空着,钥匙由宋程保管。
宋喜家大门敞开着,刘红梅独自坐在院子里。村路上看热闹的村民时不时朝院子里张望——刘红梅枯坐在石桌旁,盯着石桌发呆。
“宋菲来了。”
这句话似乎唤醒了刘红梅。刘红梅缓缓看向大门的方向。这时,一家三口迈进院子里,刘红梅慢吞吞站起来往屋里走。宋菲提步要追上去,林超见母亲神色不对——愤怒多过悲伤——他忙喊了句妈。
宋菲停步,扭头看了眼门外张望的人,强压怒火走到石桌旁坐下。
林超见宋菲暂时平静下来,进屋去找姥姥。
林华阳闲庭信步地游逛一遍,坐到宋菲对面,挑衅道:“这就怕了?还早呢。”
碍于门外数不清的眼睛和耳朵,宋菲不好破口大骂,只狠狠瞪了林华阳一眼。
屋里,林超站在次卧门口。刘红梅坐在临窗的桌旁。这间次卧的布局跟姥姥在家里的那间卧室一模一样——一张单人床,临窗摆着一张大桌子,桌子上面摆着四个帆布收纳盒,里面有碎布,有裁剪工具,有半成品,有成卷的布料和配饰——唯一的不同是床头没有那只老皮箱。
姥姥又在缝布娃娃的裙子。
林超走进屋,压低声问姥姥:“你夜里起来擦玻璃、擦门、擦墙扫院子,是替那个人擦掉来过的痕迹吗?我看见了,你骗不了我。”
姥姥盯着游走在碎花布上的针尖,手上动作没停,淡淡地说:“我是睡不着起来找点活干。”她抬头,苍老的脸上一双平静的眼睛凝视着林超,“有人来过吗?我怎么不知道?你看见了?看见什么了?”
林超莫名打了个寒战,冷意向四肢扩散。
“小超说的什么意思?有人来过家里?你擦掉了什么?!到底怎么回事?!”宋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林超后面,说着就要往次卧里迈。
林超伸臂拦住母亲。提醒道:“妈你小点声。”
林华阳站在门口,双手插兜,专心做他的冷漠看客。
刘红梅停下手上的动作,抬头望着宋菲道:“我活到现在唯一隐瞒的事是当年……”
“你胡说!”宋菲压低声朝刘红梅吼道。“你闭嘴!”
林超被母亲狰狞的模样吓到了。宋菲颤抖得厉害。“你们说什么?当年什么事?妈?姥姥?”林超看看两人,无人回应他。
两个女人都盯着彼此的脸,仿佛彼此是洪水猛兽,不紧盯着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咬一番。
宋菲先败下阵来,刘红梅太冷静,眼里没有任何情绪。她心里忽然很失落,很难过,因为莫名死去的父亲因为母亲对她的无视。明明都是女儿,她为什么偏偏不喜欢我?
锋利的剪子豁开一块碎花布,苍老的手利落地把剪下的布叠出褶皱,针尖在褶皱上游走,渐渐显出小裙子的样子。两片褶皱拼成一件小裙子,最后缝到布娃娃身上。
这样的布娃娃。林超不久前见过,在床头的皮箱,在另一间次卧的桌子上。为什么不厌其烦地做这么多布娃娃?
宋菲待不下去,从宋喜家离开,去了另一个亲戚家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