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警上去抓住宋菲的胳膊,拉着人退到桌子另一边。
林华阳笑声戛然而止,仰头望着天花板,随即偏头盯住宋菲。
这时门推开,成召走进来。成召走到桌边坐下,拿过问询记录翻看一遍,又推给记录员。
他抬手示意宋菲坐下:“据我们走访了解,宋文的死,村里流传的说法和你刚才说的‘失足落水’不太一样。”他忽然看向林华阳,“你跟宋家两个女儿的关系,恐怕也不止‘老师’和‘姐夫’那么简单。说说吧。”
林华阳端正坐姿,像刚进来的时候那样冷静从容。
宋菲也收起愤怒,她又坐回林华阳身边。
这一刻夫妻俩的神色和姿态出奇的一致,仿佛戴上了同一副精心打磨的面具。
“我来说。本就是家丑,如果不是你们问打死我都不会提起。宋文的确不是淹死的。”宋菲深吸一口气,“华阳从师范毕业后分配到花庄当老师,那会儿我在花庄小学做勤杂工作。他来花庄一年后我俩谈起恋爱。宋文比我小两岁,那时候她总喜欢跟着我和华阳,我们都以为她是无聊跟着我们凑热闹。直到后来,我发现她……纠缠华阳。我跟爸爸说了这件事。
“或许是天生不能说话的原因,她性格很偏执,一言不合就会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打人。出了那种事,爸爸经决定让她先结婚……在村里相看了几个最终选了本村的许勇。许勇虽然年纪大,但是人不错。而且许勇也喜欢宋文。但是她宋文不同意,以死相逼。后来不了了之。
“又过了半年,宋文怀孕了。爸爸一怒之下揍了她,问是谁碰了她。她说是华阳。为此爸爸还凑了华阳。”
宋菲转头看向林华阳,林华阳略微仰着头,眼皮却耷拉着,眼睛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,嘴角勾着一抹令人费解的弧度。
“可我知道,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华阳的。爸爸再三质问她,她又说是许勇的。许勇不承认碰过她。我不知道爸爸怎么说服了许勇,许勇答应跟宋文结婚。两家人吃定亲饭的当天,宋文掉进了池塘里,被救上来后,当晚……就在那间西屋里,上吊死了。”宋菲垂下头,脸上展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悲伤。“妈妈觉得是我和爸爸逼死了宋文,不肯原谅我们,坚持保留那间屋子当灵堂。每年宋文的祭日妈妈不止上祖坟山祭拜,还要在灵堂里面摆供桌祭她。爸爸每次都会发火砸了灵堂……你们也看见了,里面一塌糊涂。”
“宋文的孩子是谁的,你们至今都不知道吗?”成召看看宋菲又转向林华阳。
“不知道。”宋菲不假思索地说。
林华阳慢慢抬起头目光冰冷地望着成召。“我也想知道是谁的。”
“刘胜东说,宋文停灵的当晚,他听见宋家院子里有动静,他爬到墙头看见‘鬼’站在你家院子里。你们当时没听见任何异常动静吗?”成召问。
“没有。”宋菲语气肯定,复又讥讽道:“刘胜东一直神神叨叨,谎话连篇。”
“但是,就在今天凌晨和昨晚,不止刘胜东,林超和郝运分别在稻田地、村路和宋家院子都看见了鬼。”成召凝视宋菲的脸,提到林超她坚定的神色有意一瞬间的松动。
“不可能。我不信什么鬼神。”宋菲有些激动地挥舞着胳膊。“你们不去抓害死我父亲的凶手,抓着鬼不放什么意思?!”
“如果有,我倒是很想见见祂。”林华阳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说。
成召抓到了宋菲话里的漏洞。“‘害死?’你怎么确定你父亲是被害死的?而不是意外?”
宋菲蓦地怔住,脸上的激动神色还未褪去,眼中却先一步溢了难以掩饰的惶恐。
——
天将破晓,宋家所在的村路上,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,很多人都直接端着一碗粥或一碗面条蹲在路边边吃边朝宋家张望。
钱青青站在宋家门外的警戒线外面,手里拿着一只录音笔,对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妻——宋家的邻居。
“……儿子大专毕业后一直待业,后来求了宋村长,宋村长找人给办进了厂子里。”男人叫吴志,愁容满面。旁边站着妻子孙华
“毛巾厂?”钱青青问。“在里面做什么?”
“毛巾厂,做流水线工人。”
“宋程送人进厂,其中有花销吗?”
“几千块钱。这钱我们花得心甘情愿。”吴志的手在裤子上来回搓着。
“几千?”
“……两千。”吴志神色遮掩,说得也不够痛快。孙华不满地哼了一声,吴志立刻瞥她一眼,示意她别出声。
钱青青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,但这么问是问不出来了,只能去厂子里查。她转而问:“对宋程的两个女儿熟悉吗。”
“哪来两个,宋家就一个大小姐。”孙华阴阳怪气地说完一拍巴掌,像是才想起还有一个人。“哦对了以前还有个小哑巴。”
吴志横一眼妻子,提醒道:“说话注意点。”
孙华似乎对宋家的女儿颇有怨言,不理丈夫的警告,自顾自说道;“我嫁过来没多久宋菲就进城了,一年回来一两回,见了也不说话,他家那个女婿更是少见。进了城都是体面人,跟我们种地的不一样,哪还有什么接触啊。至于宋文,”她瞥向宋家南面几乎要倒塌的民房,“跟前面那家的姑娘挺好的,姓张,可惜俩姑娘命都不好。”
“宋文怎么死的知道吗?”
“淹死的,宋家对外是这么说的。”孙华意有所指地说。“谁知道怎么回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