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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间章(第2页)

“定义是相对的。这里的‘伤害’,是为避免未来更大规模、无意义的痛苦。”

“我在教你理解痛苦本质。当你真正理解,它便无法再伤害你。”

诡辩!全是诡辩!未在心中呐喊,却发不出声。他意识到博士的逻辑自我完满,如密不透风的堡垒,无从攻破。这个给他最初温暖、教他善恶对错的人,竟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,且坚信这一切正确而必要。

这认知彻底摧毁了他对世界最基本的信任。善与恶、对与错、温暖与冷酷,这些原本清晰的界限在博士身上模糊融合,化作一团无法理解的、粘稠的黑暗,将他紧紧包裹。

他对未来不再抱任何幻想。离开?不可能。死亡?或是解脱,但连这亦不由他主宰。他只是一件工具,一个样本,一段待读取的数据。他存在的意义,似乎就是承受这日复一日的折磨,直至某天如K-12及那些更早的、他连编号都未知的孩子们一样,“项目完成”,然后无声消失。

他的内心从最初的恐惧、困惑、愤怒,渐至麻木,最终沉淀为深不见底的绝望,如一口枯井,再映不出丝毫星光。

有时,“课程”结束,身体仍不受控地颤抖,意识漂浮于疼痛余波中,他会恍惚听见那首无词的摇篮曲。那旋律曾象征他生命中唯一的慰藉,如今却与电极嗡鸣、束缚带触感、博士平静的指令声混杂,化作最怪诞、最残忍的安魂曲,夜夜在灵魂深处回响。

……

十六岁像一道无声的门槛。跨过之后,那间曾有零星几个孩子的“教室”彻底空了。Z-73是最后一个离开的,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清晨。她的绒毛兔子被遗落在角落,后来也不见了踪影。未没有问,他知道询问不会有答案,只会引来注视。那种空荡,并非物理上的宽阔,而是一种重量,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呼吸上。世界缩小到只剩下他和博士,以及那些永恒运转的、发出低微嗡鸣的仪器。

麻木,成了他生存的底色。一种致密的、几乎感觉不到痛苦的顺从。他像一件保养良好的工具,博士需要他静止,他便凝固如雕塑;需要他移动,他便精确地走到指定位置。他的观察力变得异常敏锐,如同在极寒中必须保持清醒才能存活的动物。他能从博士脚步声的细微差异判断接下来的“课程”类型,能从仪器启动前的预热音分辨出即将降临的是电流、低温还是某种化学试剂的注入。这种敏锐无关求知,只是生存的本能,是试图在无法预测的风暴中,抓住一丝微弱预警的藤蔓。

然而,在这片麻木的冻土之下,并非死寂。那里是一片混乱的沼泽,情感的淤泥在其中翻滚、发酵。他依旧渴望那偶尔一现的温柔,哪怕明知是裹着糖衣的砒霜。这种渴望与随之而来的、对自身软弱的憎恶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他撕裂。他困惑,为什么施加伤害与给予零星温暖可以并存于同一个人身上?为什么那些关于“善”与“尊重”的教导,言犹在耳,却与眼前的一切形成最尖锐的讽刺?愤怒像被压在万米深海的火山,无声地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,却找不到喷发的出口。而这一切之上,弥漫着一种冰冷的、无处不在的绝望——对现状,对未来,对他自身存在的意义。

正是在这片内心的废墟之上,博士的行为开始变得更加……难以定义。

博士依旧穿着白袍,依旧进行着各种测试,但某些时刻,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研究者。他会在测试结束后,不是立刻记录数据,而是用手帕轻轻拭去未额角的血迹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珍宝。他会带来一些并非实验必需品的食物,味道很好,坐在旁边看着未吃下,眼神里带着一种……近似于父亲的温和关切。他甚至会开始聊一些无关的话题,关于星辰的运转,关于古代文明的遗迹,语气平等得像面对一个同龄的、可以交流的陌生人。

最让未心神不宁的,是那种隐约的、“恋人”般的氛围。博士注视他的时间变长了,那双纯蓝色的竖瞳里,偶尔会闪过一种未无法解读的、复杂的光,像是好奇,又像是某种…占有。有一次,未在长时间的神经负荷测试后异常疲惫,博士没有立刻让他回舱,而是让他靠在休息椅上,递给他一杯温热的营养剂。博士就坐在旁边,距离近得未能闻到他身上那永远不变的、干净的气息。博士的手指无意间掠过未的手背,那一瞬间的触感,让未的心脏猛地一缩,不是厌恶,也不是喜悦,而是一种更深沉的、混杂着惊悸与某种荒谬感的颤栗。

他开始贪婪地、又无比羞耻地渴求这些短暂的、温和的瞬间。与之前无尽的折磨相比,这简直是天堂。他甚至开始为自己内心无法彻底熄灭的恨意而感到愧疚。也许……也许博士是有苦衷的?也许那些痛苦真的是“必要”的?也许这种逐渐显露的“温柔”,才是真正的博士?

这种虚幻的、摇摇欲坠的“安宁”,持续了几年。像雪原上偶尔停歇的暴风雪,露出下方被粉饰的、看似平整的雪层。

然后,毫无征兆地,寒冬以更酷烈的方式归来。

新的仪器被推了进来,结构更复杂,闪烁着不祥的冷光。

如果把人比喻成水果……

那么之前的实验,或许还只是测试果皮的韧性,测量果肉的甜度,观察果核的结构。

而现在,是切割。

无形的力场刃,精准地“切”开他的感知,将痛觉、恐惧、绝望这些“果肉”与他意识的核心“果核”分离开。他能“看”到自己的恐惧像被剥离的果肉,摊开在意识的砧板上,被仔细分析其纹理和成分。

是压榨。

巨大的、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,不是作用于骨骼,而是作用于他的“存在感”本身。仿佛要将他所有的情绪、记忆、乃至自我认知,都像果汁一样从果核里强行挤压出来,榨取最后一滴反应的汁液。他感到自己正在被压扁,变得干瘪,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和坚硬的核。

是剥离外衣。

某种频率的能量场,作用于他与他身体之间。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剥离感,仿佛他的灵魂(或者说意识)正被从□□这层“外衣”里强行剥出来。他能“感觉”到“外衣”的痛苦,却又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有一种不真实的疏离感。这种介于拥有与失去之间的状态,比纯粹的痛苦更令人崩溃。

是切块食用。

他的时间感、连续的记忆,被切割成互不关联的碎片。一段是极致的痛苦,下一段可能就是绝对的虚无,再下一段,可能是博士在一旁记录数据的侧脸,清晰得可怕,却没有任何前因后果。他像一个被切成果盘的水果,每一块都被单独研究,失去了整体的意义。

是摔烂。

意识被投入一个失重的、不断剧烈翻滚和撞击的虚空。没有具体的痛感,而是一种全面的、彻底的“碎裂感”。他的思维、他的认知、他好不容易在绝望中维持的、脆弱的“自我”,像一颗被狠狠摔在地上的果子,汁液四溅,面目全非。

是压烂。

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山,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压下来。不是瞬间的毁灭,而是持续的、一点一点地将他的精神、他的意志碾磨成泥。他能“听”到自己内心某些支撑了多年的东西,发出细微的、断裂的声响,最终化为一片混沌的、无法分辨的浆状物。

未刚开始,还是会因为本能的恐惧而求饶。他用嘶哑的声音,用哀求的眼神,试图唤醒那个曾给他带来“温柔”错觉的博士。但没用。博士只是记录着数据,偶尔会在他濒临崩溃时,用那种熟悉的、平稳的语调说:“保持这样求饶吧,未,虽然这是无用的。”

求饶无用。恐惧无用。那层“恋人”的糖衣,在这系统性的、升级的残酷面前,如同阳光下的冰晶,迅速消融,露出底下坚硬、冰冷的现实。未心中那丝卑劣的惊喜和依赖,被更汹涌的憎恨所取代。他看清了,无论博士戴上怎样的面具,其核心始终是那个为了“必要”可以践踏一切的、非人的存在。

也正是在这个阶段,未开始经历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。很多测试已经触及了死亡的范畴。他清晰地记得心脏停止跳动的窒息感,记得意识如同断线风筝般飘离的虚无,记得身体在超越极限的痛苦中彻底崩解的瞬间——那感觉,分明就是死透了。

但下一刻,或者不知过了多久,他会在修复舱中醒来,或者在实验室的地板上恢复意识,身体完好无损,只有记忆里残留着死亡的冰冷烙印。他的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,像信号不良的屏幕,时常出现空白和跳跃。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“回来”的,博士也从不解释。这种“无法死亡”的状态,成为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折磨,将他最后的解脱之路也堵死了。他像一个被永久固定在实验台上的标本,连终结的权利都被剥夺。

而在这些残酷的间隙,那些诡异的、恋人般的互动并未停止。博士依旧会在某些时候,用那种亲昵的姿态触碰他,用那种专注的眼神凝视他,甚至……那些恋人之间该做的事情,在一种混合着研究探究与扭曲情感驱动的状态下,都发生了。博士的性格始终是温柔的,不管是在进行操作时,还是在进行这些亲密接触时,他的语调、他的动作,都维持着一种可怕的平静与温和。这种温柔,与正在进行的残酷实验形成了最尖锐、最令人精神错乱的对比。

正是在这永恒的雪原、升级的酷刑、无法死亡的绝望、记忆的断层与扭曲的亲密关系的共同作用下,未内心深处压抑了二十年的所有情绪——困惑、愤怒、恐惧、绝望——终于找到了一个统一的、强大的出口……

恨意。

不再是之前那种混杂着困惑、恐惧和愤怒的复杂情绪,而是一种纯粹的、冰冷的、坚硬的物质,如同在他被掏空的、破碎的内心废墟中,凝结出的一颗黑色的、沉重的果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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