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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(第3页)

他没有躲闪,反而迎着那些目光,微微抬起头。眼神里的茫然和困惑早已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、近乎漠然的锐利。那是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气质,虽然被“休养期”磨钝了些,但底子还在。他慢慢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,发出轻微的咔哒声。

一个穿着皮坎肩、胳膊上有劣质火焰纹身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,另外两个同伙从阴影里踱出,形成三角包围。“生面孔啊,小子。迷路了?还是来找乐子?”

未停下脚步,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那目光太平静,平静得让他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。

“跟你说话呢!”那人提高声音,伸手想去推未的肩膀。

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未衣服的刹那,未的动作快得几乎只剩下残影。他没有武器,只是侧身、欺近、抬手、扣腕、反拧——一连串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。那人只觉得一股剧痛从手腕传来,随即天旋地转,整个人被狠狠掼在潮湿肮脏的巷壁上,后脑勺撞出一声闷响,眼前一黑,哼都没哼就软倒下去。

另外两人见状,怒骂着扑上来,一个掏出了匕首,另一个则挥拳直击未的面门。未的步伐像是滑行,精准地避开了拳锋,同时矮身,手肘如同铁锤般撞在持匕者的肋下。清晰的骨裂声响起,那人惨叫一声,匕首脱手。未顺势接住下落的匕首,反手一划,不是致命伤,却精准地割开了挥拳者手臂的肌腱。鲜血喷溅出来,伴随着又一声惨叫。

战斗在十秒内开始,又在十秒内结束。三个寻衅者躺在地上呻吟,未站在原地,微微喘息。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匕首,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,胃部习惯性地抽搐了一下,但很快被一种更冰冷的东西压了下去。他丢掉匕首,在壮汉的衣服上擦了擦手上沾到的血,然后蹲下身,快速搜走了三人身上为数不多的钱币和一件看起来还能用的短刀。

“可以杀,只要对方有罪就杀。”他在心里默念着这条新定下的、简陋而残酷的准则。这三个家伙算有罪吗?意图抢劫,可能伤害甚至杀死他,在黑市的法则里,足够判死刑了。他只是反击,没有取他们性命。但下次呢?如果对方更凶残,如果情况更危急?

他站起身,跨过地上的身体,继续向黑市更深处走去。背后传来压抑的痛呼和咒骂,但他没有回头。第一步,已经迈出。

很快,未在黑市外围小有名气。不是因为他有多强,而是因为他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头和干净利落的手法。加上“被教会通缉的疯子”这个隐约流传的称号,让他接一些不那么需要团队协作、偏向于解决“麻烦”或“清理”的委托时,竟意外地顺利。

他接的第一个像样的委托,是解决一个盘踞在下水道入口、向周围商贩收取高额“保护费”的小团伙头目。委托人是一个被逼得快活不下去的药剂师。未没多问,收了定金,当晚就摸进了下水道。

气味污浊,光线昏暗。头目身边有两个保镖。未没有强攻,他在复杂的管道系统里潜伏、观察,利用回声和阴影,制造了一次落单的假象,引出了一个保镖。近身,捂嘴,在对方放出魔法之前用那把短刀从肋骨间隙精准刺入心脏,然后轻轻放倒。整个过程寂静无声。解决第二个保镖时费了点劲,对方警惕性高,力气也大,但未利用地形,将一个锈蚀的铁闸门猛地推下,砸断了对方的腿,然后补刀。

最后面对那个惊慌失措的头目时,未犹豫了那么一瞬。头目跪地求饶,涕泪横流,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,上有老下有小。未看着他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和手上明显的、属于反抗者留下的伤痕,想起了药剂师枯槁绝望的脸。那一点犹豫消失了。短刀划过喉咙,温热的血喷溅在未的手臂和脸上。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里面只剩下完成任务后的空洞。

他用头目的衣服擦干净刀和脸,拿走了钱袋,迅速离开了现场。回到地面,冰冷的夜风一吹,脸上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,但那种粘腻的感觉仿佛还留在皮肤上。他走到一个公共水槽边,用力搓洗双手和脸,直到皮肤发红。

委托完成得很“漂亮”,药剂师千恩万谢,报酬也如期支付。未用这些钱换了一身更利于行动的旧皮甲,修补了靴子,买了一把质量更好的匕首和一小包飞刀。他开始有意识地恢复训练,在黑市边缘废弃的仓库区练习奔跑、跳跃、隐匿和刺杀技巧。身体在抗议,肌肉酸痛,旧伤隐隐作痛,但精神上,他却感到一种奇异的……清明。

是的,清明。或许是一种更为极端的麻木,但至少,不再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困惑和羞耻。战场是简单的,生或死,杀或被杀,目标明确,手段直接。那些深夜惊醒的冷汗,对突然声响的过度反应,对血腥味的生理性厌恶……它们依然存在,但未不再试图去“处理”或“安抚”它们。他只是对自己说:忍着。就像忍着伤口的疼痛,忍着饥饿,忍着寒冷。在战场上,这些都是需要忽略的背景噪音。只要还能动,还能挥刀,还能思考,就必须前进。

他甚至有些病态地“利用”起这些PTSD症状。一次护送走私品的委托途中,他们遭遇了埋伏。箭矢破空的声音瞬间触发了未的应激反应,冷汗唰地浸湿后背,心脏狂跳,视野边缘出现瞬间的模糊和闪烁——那是无数次被流矢所伤的死亡记忆在翻腾。但就在这几乎要让他僵住的生理恐慌中,他的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动作:猛地将身边的委托人扑倒,同时反手掷出飞刀,精准地钉入了不远处一个弓箭手的眼眶。动作快得连他自己事后都有些惊讶。恐惧没有消失,但它被更强大的、求生的本能和经过千锤百炼的战斗反射压制、甚至驱策了。

“只要把自己一直放在战场上就行了。”这个想法简单粗暴,但对他似乎有效。黑市就是他的新战场,每一份委托都是一次小型战斗,每一次交易都可能暗藏杀机。在这里,他的不正常反而显得正常。他的警惕、他的沉默、他偶尔流露出的对细节的偏执观察,都被视为“专业”或“谨慎”的表现。

他依旧弱小。相比起那些真正的黑市强者、魔力深厚的法师或是装备精良的佣兵团,他孤身一人,资源有限,身体也未恢复。但他有机会。无数次轮回赋予他的,不仅仅是战斗经验,更是一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韧性,和对“机会”的敏锐嗅觉。一次看似无解的困局,一个微小的疏忽,一处可以利用的环境因素……他总能找到那条缝隙,哪怕它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。

这种“有机会”的感觉,驱散了他大部分的恐惧。他经历过太多比死亡更糟的轮回结局。失败无非是重头再来,或者彻底终结。还有什么比在教会里,被温柔的视线和复杂的情绪包裹,同时又被定义为“病人”、时刻担心自己下一刻是否会再次“失常”、陷入那种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的泥潭更可怕?

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,带着自嘲的冰冷:“这个能有他跟但之间的关系可怕吗?”

答案是:没有。

刀锋割开喉咙的触感是清晰的,血是温热的,敌人的眼神从凶狠到死寂是明确的。疼痛是真实的,饥饿是真实的,完成任务拿到报酬的踏实感也是真实的。这一切,都比但那双盛满疲惫、困惑、以及某种他不敢深究的专注的浅色眼睛,要简单明了得多,也……安全得多。

至少,在这里,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未,一个为了生存和某个目标而行动的雇佣兵。而不是教会档案里那个需要被照顾的默,不是但眼中那个时而笨拙努力、时而情感爆发、记忆混乱的病人。

他接的委托渐渐从单纯的暴力“清理”,扩展到一些需要调查和情报搜集的任务。这正合他意。他开始有意识地通过黑市的渠道,打听关于穆希纳什王国的消息,关于王室秘闻,关于一些罕见的、带有强力束缚或追踪效果的诅咒法术。进展缓慢,信息真伪难辨,但他有耐心。他用完成任务赚来的钱,购买一些可能相关的古籍残卷,或者向某些消息灵通但收费高昂的情报贩子提问。

日子在黑市的喧嚣、血腥和算计中一天天过去。未身上的伤痕添了几道,气质也越发沉冷,像一块被反复捶打冷却的黑铁。他很少说话,必要的信息交流也简洁到近乎吝啬。他睡觉很浅,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惊醒。他吃东西很快,不在乎味道,只在乎是否能提供足够的能量。他像一个精确运转的杀戮和生存机器,刻意摒弃了所有“多余”的感受。

只是偶尔,在极深的夜里,当他完成一个棘手的委托,带着一身疲惫和血腥味回到临时栖身的破旧房间(他已经不住在地堡里了),冲洗掉身上的污秽,独自面对冰冷的四壁时……那些被压抑的“多余”感受,会如同黑暗中的潮水,悄无声息地漫上来。

他可能会突然想起教会食堂那种粗糙但温暖的面包香气,而不是黑市酒馆里劣质酒精和变质食物的味道。

他可能会想起但泡的、带着淡淡苦艾草味的甘菊茶,即使他当时并未觉得多好喝。

他可能会想起图书馆里阳光透过彩窗投下的、安静移动的光斑。

甚至……会想起但那缕总是滑落的蓝发,想起他讲解魔纹时微微蹙起的眉头,想起他疲惫时捏着眉心的动作,想起观星台上(无论真相如何)那冰冷的夜风和仿佛触手可及的、遥远的星光。

这些记忆碎片没有伴随任何激烈的情感,只是像褪色的旧照片,安静地浮现,又安静地沉没。未不会允许自己沉浸其中,每次都是一察觉到苗头,便立刻用更实际的思考或身体的疲惫将其驱散。但它们的出现本身,就像一种无声的提醒:他逃离的,不仅仅是监管和诊断,还有某种他曾短暂触及、却又因自身混乱而无法承受的连接。

这种连接是否真实,是否健康,是否只是他病态的投射,他已经无力也无心去分辨。他只知道,面对它,比面对刀剑和死亡更让他感到无措和恐慌。所以,他选择留在黑市,留在战场,留在这个用简单暴力和明确规则构筑的世界里。

至少在这里,他清楚地知道,自己是谁,该做什么。

即使这个“自己”,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、行走于灰色地带、将过往温柔视为猛兽的、清醒的亡命之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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