栅盖终于被强行撬开,歪斜地挂在洞口。
未用尽最后力气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。冰冷粗糙的管道内壁摩擦皮肤,带来火辣辣的刺痛。他奋力向内爬去,将下方机械单位的嗡鸣甩在身后。
黑暗、狭窄、积满灰尘的通风管道成了暂时的庇护所。他不敢停留,拼命向深处爬行,直到力竭才瘫软在管道连接处,剧烈咳嗽着,肺部灼痛难当。
他成功了吗?
喘息着回望来路,一片漆黑。追兵似乎没有立即跟进。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。
然后他看见了它。
那本猩红的生死之誓,依旧悬浮在前方管道拐角的阴影里。高度,恒定在他的视线水平线上。
它从未被摆脱。
就像这疼痛的契约,如同附骨之疽。
未蜷缩在冰冷的金属管道内,望着那本仿佛拥有生命的书册,感受着验证过程中积累的新鲜痛楚。他不再尝试攻击,甚至不再愤怒地直视。
只是空洞地望着。
他抬起因多次尝试而伤痕累累、仍在渗血的手。看着伤口,再看看那本毫发无伤的书。
深不见底的疲惫淹没了他。
验证结束了。反抗似乎只是延长痛苦的过程。在这场逃亡中,他与这本书,究竟谁才是被观测、被测试、被记录的无能者?
管道外隐约传来细微的、雪粒敲打金属的声响。很轻,却带着不祥的预兆。
未闭上眼睛,将额头抵在冰冷粗糙的管道内壁上。
。。。。。。
这是他第二十三次尝试逃离。
不,更准确地说,是他记忆中的第二十三次。
三个月前,他在B7区的能源核心维护通道里摸索前进,脚下突然打滑,从三十米高的平台坠落。脊椎断裂的剧痛、血液涌上喉头的腥甜、视野渐渐暗下的过程,他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然后,他在能源控制室的休息椅上醒来。
起初他以为那是噩梦,直到他发现自己右臂上多了一圈淤青——那正是他坠落时最先撞击到护栏的位置。更诡异的是,那本猩红色的书就放在他手边,烫金的纹路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。
接下来的几次"意外死亡"让他逐渐明白了规律。每次死亡后,他都会在之前的某个时间点恢复意识,而那本猩红书册总会出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。书页会自动浮现文字,记录他每次死亡的细节和轮回的次数。
但真正关键的发现发生在他的第五次轮回。
那一次,他故意让自己被巡逻机械的激光射中。在剧痛袭来的瞬间,他紧紧抓住那本猩红书册,在脑海中疯狂地想着:"让我回到三天前!回到能力测试之前!"
他成功了。
当他再次恢复意识,发现自己正躺在实验室的地上,他比上次提前了整整三天"醒来"。
从那一刻起,逃亡的性质彻底改变。这不再是一次次盲目的尝试,而是变成了一个有进度可读的游戏。每一次死亡,都让他对实验室的布局、巡逻规律、安全漏洞有更多了解。每一次恢复意识,他都可以选择回到更早的时间节点,尝试不同的路线和策略。
那本猩红书册成了他的日志、他的地图、他的痛苦记录者。他很快发现了那残酷的同步法则——任何对书的伤害都会反馈到他自己的身体上。撕扯书页会撕裂他的肌肉,焚烧封面会烫伤他的手掌,遗弃书本会让他感到被重击的钝痛。
但他也学会了利用这种同步。当他需要确认某个陷阱是否还在原处时,他会在书上轻轻划一道——指腹传来的刺痛告诉他答案。疼痛成了他最可靠的地图。
第四次轮回开始时,未在通风管道里睁开眼睛。
铁皮刮破膝盖时,他竟觉得亲切——至少这疼痛证明他还活着。
指尖刚触到出口栅栏,淡蓝激光网便无声浮现。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掌先一步滑入光幕,断指落地声比痛觉来得更快。猩红书册从怀中跌落,被激光切成两半的瞬间,未的脊椎仿佛同时断裂。
重新恢复意识时,他发现自己蜷缩在实验室的血泊中,止不住地干呕。膝头的擦伤火辣辣地提醒着他:这次记得避开第三截管道的弯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