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住手!”
那指向未的长矛,在刺入他头颅前的最后一寸,停住了。
未咳着血,模糊的视线看到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,挡在了他和那名骑士之间。但的嘴角也在溢血,月白袍子已被染红多处,看起来比未好不了多少。
“他的命,与你们无关。”但喘息着,盯着那名骑士,也盯着后面的法师,“放他走。他只是个……无关的闯入者。”
法师的目光越过但,落在未的身上,那双苍老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,只有冰冷的评估:“闯入者?身手不错,但毫无魔力波动……是这里的雇佣兵?还是教会的暗子?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感知什么,“气息浑浊,杀孽缠身……哼,又一个该被净化的污秽。一并处理了便是。”
“不行!”但的声音猛地拔高,“老师,你们的目标是我!与他无关!他只是……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、迷失的人!杀了他,对你们的‘净化’毫无意义,只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!加仑城教会虽然腐朽,但若发现其辖区内有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杀死其修士,哪怕只是个无名之辈,也会进行调查!你们想节外生枝吗?!”
但的话速极快,逻辑清晰,直指要害。
法师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权衡。穆希纳什的行事风格是隐秘和高效,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国际或者说是城邦间纠纷。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,惹上加仑城教会这个哪怕已经腐朽到骨子里了的地头蛇,也确实不智。
“可以。”法师最终缓缓点头,目光回到但身上,“他的死活,无关大局。只要你放弃抵抗,乖乖跟我们走,完成‘最终净化’,我可以放过这只老鼠。”
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。他背对着未,未看不到他的表情,只能看到他挺直却单薄的背脊,和那染血的、随风微微拂动的蓝色长发。
“……好。”但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种彻底放弃什么的空洞,“我跟你们走。不要动他。”
“但……”未挣扎着,想说什么,却咳出更多的血沫。
但没有回头。他向着那队穆希纳什的骑士和法师走去,步伐有些蹒跚,却异常坚定。
法师似乎对但的配合很满意,挥了挥手:“带上,撤离。按原计划路线。”
一名长袍者上前,将一个刻满符文的金属项圈扣在但的脖子上。项圈合拢的瞬间,但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,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,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,几乎要瘫软下去,被两旁的骑士架住。
他们转身,准备带着但离开墓园,从来时的方向撤退。
未眼睁睁看着,胸口的剧痛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。他想站起来,想冲上去,想做点什么,但折断的肋骨刺痛的肺,让他连呼吸都困难。
然而,穆希纳什的人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。他们带着但,迅速没入墓园更深处的黑暗,脚步声很快远去,消失不见。
墓园重新恢复了死寂,只有未粗重痛苦的喘息声,和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响。
他躺在冰冷的地上,胸口的疼痛一阵阵袭来,嘴里满是血腥味。断掉的匕首残柄还握在手里,冰凉。
他失败了。冲动地介入,毫无作用,差点被杀,而但……但为了救他,选择了束手就擒,跟着那些人走了,去接受所谓的“最终净化”。
那是什么?死亡?还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?
未不知道。他只知道,自己又一次,什么都做不了。就像在储藏室那次一样,不,比那次更糟。那次只是弄巧成拙,这次,他直接成了但不得不妥协的负担。
剧烈的自我厌恶和挫败感,混合着身体的疼痛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挣扎着,用还能动的左手,艰难地摸向胸口的暗袋,掏出了那枚冰凉的旧徽章。徽章在昏暗光线下,只有模糊的轮廓。
但最后那个眼神,那个看向徽章位置的细微动作……到底是什么意思?是让他用这个身份做点什么?还是仅仅无意识的举动?
未不知道。他握着徽章,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里。
身体越来越冷,意识开始有些模糊。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,回到地堡或者至少找个地方处理伤势,否则可能会失血过多死在这墓园里。
他咬着牙,用尽全身力气,忍着肋骨摩擦的剧痛,一点一点,艰难地撑起身体。每动一下,都像有刀子在胸腔里搅动。
未举起匕首,对准了自己的心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