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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间章(第4页)

我站在原地,看着那具陌生的尸体,又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。垃圾场的冷风灌进袍袖。刚才那短暂的对峙,那双浅色眼睛里的冰层,还有那簇在月光下颤动过的、过分长的睫毛……这些碎片组合成一个模糊的印象:一个危险的、沉默的、似乎游走在某种边缘的年轻人,偏偏生着一张有些违和的脸。

但我依旧没有深究。加仑城的夜晚藏着太多秘密,多一个也不算什么。

真正让我开始注意他,是那些用古魔文写成的纸条。

发现自习室那张写着歪扭古魔文的纸条时,我的震惊远大于警惕。古魔文……这种早已沉入历史尘埃、艰涩复杂到连许多高阶学者都望而却步的文字,竟然会出现在加仑城教堂一个偏僻的自习室里,写在一张粗糙的废纸上?内容还如此简单,近乎笨拙的试探。

出于一种复杂的好奇,我决定回应。同样用古魔文,写了句语焉不详、带着惯有疏离感的话放回去。

纸条的往来就这样开始了。他的问题起初很简单,甚至有些小心翼翼,字迹也从生涩慢慢变得稳定。透过那些古老的笔画,我仿佛能看到一个沉默的人,在谨慎地伸出触角,试图触碰和理解另一个同样被孤立的存在。他问我是谁,为垃圾场的事道歉,警告我药膏可能有问题……文字直白,没有太多修饰,却能感觉到下面涌动的困惑和某种笨拙的关切。

这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。我开始在自习室,或者偶尔在教堂其他地方,有意无意地寻找那个白头发的身影。我发现他确实经常来,总是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,安静得像一团影子。当他低头写字或只是发呆时,我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侧脸,看到那簇天生就长一些的睫毛,在他垂下眼时,像一小片安静的羽翼,覆盖下来。他的面容确实有种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感,线条柔和,如果不看那双时而过于冷静的浅色眼睛和手上的茧子,几乎可以用精致来形容。但这精致被一种更深沉的、近乎磨损的疲惫笼罩着。

当他在纸条里透露出想通过“特殊渠道”进入教会时,我几乎能想象出他眼中可能燃起的那点虚妄的希望。我立刻用最严厉的比喻警告他。我不想看他跳进这个看似洁净、实则更令人窒息的囚笼。后来他问及我的出身,我给了直接而残酷的答案。既是对过往的总结,也是一种变相的劝退:靠近我,就是靠近麻烦本身。

他说“我想帮你”。那一刻,心里的震动是真实的。那并非戏弄。墓园的无名冢,是我少数能为自己和那些无声逝者做的、毫无实际意义却维系着内心某种东西的仪式。

他果然不再回复了。我想,他大概终于明白了我们之间的距离,知难而退。这样也好。

然而,我很快发现,墓园那些无名碑座周围的荒草,真的在被人清理。痕迹新鲜,手法细致。他没有再递来纸条,却用行动,沉默地回应了那个“荒谬”的请求。

心情难以言喻。有点恼火他的固执,有点无奈于这种无声的坚持,但更深的地方,那早已冰封的湖面下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碰了一下,漾开一圈极其微小的涟漪。

再后来,就是杂物院那次充满破绽的相遇。我受了不轻的伤,仓促间躲入,却迎面撞上正在那里清理的他。那一刻的惊愕和本能警惕是真实的。我迅速戴上祭司面对低阶修士的面具,用谎言敷衍。

他的反应快得惊人,几乎在我露出破绽的瞬间,就配合着帮我遮掩了过去。他扯过帷幔挡住泥污,清扫痕迹,动作流畅自然。我低声道了谢,紧接着是更严厉的警告:“后面的事,别再管了”。我必须划清界限。我自己的麻烦像沼泽,任何靠近的人都有可能陷进去。

可他当晚就违规潜入墓园,还挖出了那个我匆忙埋下的金属残片。当他拿着那东西站在我面前,浅色的眼睛里满是固执的担忧时,我感到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,以及骤然升起的烦躁。

我的话像冰碴。我近乎粗暴地夺回东西,再次命令他离开、忘记。月光下,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,最终垂下去,遮住了眼睛。他松手,转身离开,没有反驳。

我想,这次总该结束了。

我知道他后来用钱买了身份进来,成了“默”。我刻意避开他可能出现的区域。听说他拼命刷贡献值,被称为“工贼”,被排挤……这些消息让我隐隐不安。这太危险了。可我不能提醒他,任何接触都可能害了他,也害了我自己。

然后,就是那次灾难性的黑市调查。

当他承认是他雇人调查我,并且这调查已经暴露,成了别人攻击我的把柄时,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。愤怒混合着伤口尖锐的疼痛和濒临绝境的恐惧,瞬间冲垮了理智。

我说的话像刀子,既割向他,也割向我自己。我看到他脸色惨白,但我不能心软。我必须用最决绝的方式推开他。

那之后,听说他彻底消沉了。我想,这样也好。至少他安全了。只是偶尔远远瞥见他那低垂着头的灰色身影时,心里会掠过一丝极淡的、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涩意。但那涩意很快就会被我自己面临的、越来越紧迫的压力所覆盖。老师这次亲自来了,循环逼近终点,我的时间不多了。

在一次早祷结束后,我正沿着回廊走,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,拦住了我。他的脸色很差,眼神却异常焦灼,直直地看着我,声音又急又低:“你没事吧?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?”

我愣住了,完全无法理解。

当然没事。我能有什么事?

可他为什么是这副样子?仿佛我经历了什么生死大劫一样?

“我很好。”我听到自己用疏离而平静的语气回答,甚至微微蹙起了眉,“默修士,请注意你的言行和场合。我没什么需要你关心的。”

他的表情僵住了,焦灼凝固在脸上,慢慢变成一种更深的、混合着茫然和难以置信的神色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死死地抿住了唇,那长长的睫毛垂下来,剧烈地颤抖着。

我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、过度的反应是为什么。昨天遭到盘问的明明是我,为什么今天他比我这个当事人更忧心忡忡的样子?仿佛在他那里,发生了某种我完全不知道的、更糟糕的事情。

这种无法理解的感觉,让我心烦意乱,甚至有些恼火。我已经够麻烦了,不需要再应付一个行为难以预测、情绪似乎也不太稳定的人。他的“关心”在此刻显得如此突兀和沉重。

“做好你分内的事,修士。”我加重了语气,不再看他,侧身从他旁边走过,“我的事情,与你无关。记住这一点。”

我没有回头,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钉在我的背上,那目光沉甸甸的,充满了我不懂也不想懂的东西。

我无法理解。

他的行为缺乏连贯的逻辑。一会儿拼命想靠近,一会儿又沉默地远离;一会儿鲁莽地介入危险,一会儿又表现出过度的、毫无来由的担忧。他的情绪起伏也让我难以把握。

我不喜欢这种无法理解的感觉。这让我觉得失控。而我的人生,早已承受不起任何额外的失控了。他的存在,他的关注,他那莫名其妙的执着,都成了我沉重负担之外,又一缕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。

我不想再猜了,也没精力去猜。

他愿意怎么想,就怎么想吧。他愿意怎么做,只要不再次鲁莽地闯进来,给我增添实实在在的麻烦,那就随他去吧。

我们本就是两条偶然接近又注定分开的线。他走他的路,我面对我的结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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