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闷的撞击声。骑士脑袋一歪,动作僵了一瞬。未趁机膝盖抬起,重重顶在他小腹的甲片上。力量不够破甲,但足以让对方岔气。趁对方弯腰,未夺过了他手里的剑,一脚把他踹开,自己手里现在有了长短两把武器。
更多的脚步声从主厅方向涌来。至少三个人,穿着重甲,脚步声闷雷一样。未喘着气,腰间的伤口汩汩冒血,流到大腿上,温热粘稠。他低头看了一眼,扯了扯嘴角。他提着剑,主动迎着脚步声走去。脑子里的记忆碎片疯狂翻涌:这三个是标准三角阵型,中间主攻,两边策应。中间那个力气最大,但每次重劈后,右侧会因为发力而微微失衡,露出大概半次心跳时间的破绽。左边那个速度最快,习惯刺咽喉,但突刺时前倾,下盘不稳。右边那个……右边那个总是慢半拍,喜欢补刀。
未踏入主厅后方的回廊。三个重甲骑士正好冲到面前,看到他满身是血、手持双剑的样子,明显顿了一下。
“拦住他!”中间那个吼道,双手巨剑已经扬起。
未没停。他朝左边最快那个冲过去,作势要攻。左边骑士果然挺剑疾刺,直取咽喉。未在最后一刹那猛地刹住,身体向后仰,剑尖擦着他下巴掠过。同时,他右手的短剑脱手掷出,不是瞄人,是瞄向右边那个慢半拍骑士的脸——干扰他的视线。
就在左边骑士一剑刺空、身体前倾的瞬间,未一直蓄力的左手长剑动了。不是砍,不是刺,是由下而上一个狠辣的撩击,剑刃精准地切入对方膝弯后方——那里甲片层叠,但关节处总有薄弱。
“噗嗤!”
剑刃切开皮革和内衬,深深嵌入血肉,卡在了骨头上。左边骑士惨嚎着单膝跪地。未松开剑柄,合身扑上,把跪地的骑士撞向中间那个刚刚挥下巨剑、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那一刻的骑士长。
两人撞作一团。未趁机从跪地骑士的腰侧拔出了对方的备用短刀。这时,右边被短剑干扰的骑士反应过来,一剑劈向未的后脑。
未仿佛背后长眼,猛地朝前一滚,狼狈但有效地躲开了这一剑。他滚到墙边,顺手抓起地上一个不知道是装饰还是废弃的铁制烛台,手感沉甸甸的。
他背靠着墙爬起来。腰间的血已经把半边裤子浸透,左腿有点使不上劲。眼前三个敌人,一个跪着抱着腿惨叫,暂时废了;中间那个被同伴撞得恼火,正试图推开;右边那个再次举剑逼来。
未盯着右边那个。记得他,补刀的那个。动作有点僵,可能是盔甲某个关节不太灵光。
未没等他靠近,突然把手里沉重的铁烛台朝他脚前地面砸去!
火星四溅。骑士下意识低头或闪避,动作一滞。未等的就是这个。他像一头受伤的狼,拖着那条不利索的腿猛扑过去,不是用武器,而是用身体,狠狠撞在骑士的侧腰。
骑士穿着重甲,这下撞击并不致命,但足够让他失去平衡,朝旁边趔趄。未缠上去,左手死死箍住他持剑的手臂,右手握着的短刀疯狂地朝他盔甲的缝隙里扎、捅、撬!腋下,颈侧,大腿根……哪里看起来能进去就扎哪里!金属刮擦的刺耳声、刀刃入肉的闷响、骑士吃痛的怒吼和未自己粗重的喘息混在一起。
骑士用戴着手套的拳头猛砸未的头和背,咚咚作响。未眼前发黑,耳朵里嗡嗡叫,嘴里全是血味,不知道是谁的。但他就是不松手,只是更用力地把短刀往一个感觉刺进去了的地方旋拧!
骑士的挣扎渐渐弱了。未把他推开,自己也跟跄着后退,背靠住一根柱子才没倒下。他手里还攥着那把卷了刃的短刀,刀身上挂着一缕破碎的内衬和碎肉。
中间那个骑士长终于推开了碍事的同伴,巨剑指向未,面甲后的眼睛喷着怒火。“杂种……”他声音低沉。
未看着他,抹了把脸上的血。脑子里关于这个骑士长的记忆最清晰,也最让他烦躁。力量悬殊,技巧悬殊,盔甲更是天差地别。硬拼,死路一条。他试过。
但这次不一样。他不想活了,至少不想像以前那样活了。他只想在倒下前,把脑子里那些关于这个骑士长会怎么杀死他的记忆,统统变成现实的反面。
骑士长踏步上前,巨剑带着风雷之势拦腰横斩,想要把未直接腰斩在柱子上。
未记得这一斩。他猛地向前扑倒,不是后退,是迎着剑锋滚倒!巨剑的剑尖擦着他的后背划过,撕开了衣服,在背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口。剧痛让他差点叫出来,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、终于来了的烦躁。
他滚到骑士长脚下。骑士长反应极快,巨剑回斩,改为下劈!
未记得这下劈。他用尽力气向旁边翻滚,巨剑“哐”地劈在他刚才位置的石板上,碎石飞溅,砸得他生疼。他没停,继续翻滚,直到撞到另一个之前倒下的骑士尸体旁。他顺手捡起了尸体手边掉落的一把战锤——柄短,头重。
骑士长再次逼近,巨剑扬起。
未撑起身子,半跪着,手里拖着那柄对他而言有些过重的战锤。他死死盯着骑士长的动作,盯着他肩膀的耸动,盯着他靴子踩地的角度。
来了。是突刺。巨剑如同毒龙出洞,直刺未的胸膛。这是骑士长解决纠缠对手的惯用招式,快,狠,难躲。
未没想完全躲开。他记得这一刺。在剑尖及体的前一瞬,他用尽全身力气向侧面拧身。
剑锋避开了心脏,但还是刺穿了他的右胸,从背后透出一点寒芒。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,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。骑士长全力突刺时,身体会随着剑势前倾,持剑的手臂会完全伸直,左侧胸肋会因为发力而暴露,尽管有盔甲保护,但那盔甲的接缝处……
未被钉在剑上,却借着这股刺穿的力量,左手死死抓住了骑士长持剑的手臂,把自己固定住。右手用尽最后的、燃烧生命般的力气,抡起了那柄短柄战锤,狠狠凿了下去!
“铛——咔嚓!”
金属剧烈变形和某种东西碎裂的混合声响。骑士长的身体猛地一震,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。他低下头,似乎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左肋盔甲上那个被凿开、深深嵌入身体的破口。
未松开了锤柄,也松开了抓着他的手。他顺着穿刺身体的巨剑,向后倒去。剑被他的体重带着,从骑士长手中脱出,也从他身体里抽离。
“砰。”
未仰面摔在血泊里。右胸的伤口像一个破掉的风箱,每次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和剧痛。视野在晃动,教堂彩绘的穹顶扭曲旋转。他听到沉重的倒地声,大概是骑士长。还听到其他零星的、惊慌的喊叫和打斗声,但都很遥远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血雾。
但是战斗没有结束。未爬到最近的尸体附近,扯下衣服给自己包扎,还灌了几瓶魔药,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效了,胃痛已经是身上痛感最轻的部位。
未顶着常人难以忍受的体感,他知道,还有法师和医疗部队,和剩下几乎一半的骑士。
未从人堆里滚出来,他看也没看地上挣扎的两人,目光锁定了那个听到动静、正惊疑不定望过来的医疗术士。
医疗术士看到了未满手的血和那双黑沉沉的眼睛,慌忙将法杖指向他,绿光变得明亮。未感到一股温和但坚定的力量试图阻挡他,像陷入粘稠的蜂蜜。但他冲势太猛,那股力量只是让他速度稍缓,没能完全拦住。他冲破绿光的阻碍,扑到医疗术士身前,在对方惊恐的注视下,左手一把攥住了法杖的杖身!
宝石的绿光近距离照射在他脸上,带着令人作呕的草药甜味。未感到握住法杖的手掌传来轻微的灼痛和麻痹感,但他攥得更紧,猛地向自己怀里一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