单七七卷起来被铺,背着臃肿的书包,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下楼了,忽然想起阿婶给她的流沙包落在了屋里,心里一阵委屈,她孤零零地站在楼下的空地上,听到楼里阿婆喊孙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时,眼泪滑了下来。
她才十二岁,她能去哪。
不知站了多久,李雪梅的丈夫搓着手过来了,迟疑的声音在单七七耳边响起,“阿妹。”
单七七仰头看着他,眼中闪过一丝期待,“阿叔……”
黄国发脸上同情和生怕惹事的神情交错,他凑近单七七一些,压低声音道:“阿妹,不要怪你老豆,这就是个意外,不然,他哪里舍得丢你一个人。”
单七七擦了擦眼泪,啜泣道:“可是阿叔,我已经没有地方落脚了,往后我该去哪,阿叔,我什么都肯做,什么都会干,你能不能让我先去你家暂住几日?”
黄国发为难地沉默起来。
单七七识得,阿叔阿婶有仔有女,跟她非亲非故,已经帮助她很多了,她一个油瓶女,不该再去拖累人家。
她准备走了。
单七七和洋洋同年纪,黄国发看她背影看心疼了,犹豫再三,大步追过去拦在她身前,喉咙滚动一下,说:“你老豆以前饮多了,同我讲过几句,你阿妈,其实没有跑,她叫蓝烟,你去找她吧。”
蓝烟,蓝烟……
这个名字,让单七七灰扑扑的眼里亮起星辰,她激动地丢了手里的被铺,扯住黄国发的衣角,问:“我阿妈在哪?”
黄国发边回忆边说:“莲花巷,17号。”
单七七歪着头听。
黄国发伸手一指,“就是那边,你过去同老叔老婶打听下。”
说完,他把手里一篮子苹果塞给单七七,扭头离开。
莲花巷藏在城中村深处,单七七七拐八拐,拐过一家烧腊铺,经象棋摊老板指路,总算摸索到莲花巷入口。
“阿爷,阿嫲,你们知不知蓝烟住哪边?”单七七询问坐巷口讲是非的老头老太。
裤脚卷到小腿肚的老头眯眼打量单七七,一口烟嗓道:“妹猪,突然问住址,你是有急事?”
单七七回答道:“她是我阿妈。”
嗑瓜子的,盘核桃的,摇蒲扇的,坐在石墩子上的老人们全都顿住了,眼睛齐刷刷地在单七七身上打了个转。
最先回神的老头朝筒子楼上面抬了抬下巴,“三层第四间,拐右手边,水表旁边那间,门口有个烧坏的水壶,好找的。”
卷发老太立刻补充说:“去啦去啦,不过这个时候,她多半不在的。”
单七七紧了紧怀里的被铺和苹果篮子,对她们表示了感谢,走向了寻找母亲的路。
身后那些闲言碎语,追了上来——
“真的去了哦。”
“我早就讲啦,那女人哪里只是推销酒水那么简单,看她那个样貌,那个打扮,条裙短到……啧啧。”
“你见她几时半夜三更在家,天光白日才听到高跟鞋噔噔蹬上楼,去哪了?”
“当然是去鸡窦啦。”
“单志彪还没死的时候,我撞见过好几次,两人挨得近近的,在发廊门口有讲有笑……”
单七七来到304,蓝烟果然不在家。
她在门口蹲到太阳快落山了,巷子里传来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,在巷口熄火。
单七七起身,踮着脚使劲张望,看到那个女人时,手指紧紧抠住粗糙的栏杆。
她看见一双劣质颜色的高跟鞋,从摩托车后座踏下来。
脚踝纤细,站定时身子微微晃了晃。
再往上,两条白得晃眼的腿从高得惊人的旗袍叉口袒露出来。
那旗袍是黯淡的水红色,布料软榻,洗得发白,紧裹丰腴的腰臀。
蓝烟转过身,背对筒子楼,面向还跨在摩托车上的男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