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同长辈讲话,连望着人眼的礼数都没有?你老豆以前没有教过你,你学校老师也没有教?”
单七七被她的话语刺得脸颊一阵红,“对,对不住。”
“对不住有用吗?”蓝烟倾身往前,带着烟雾的呼吸迫近,隔着桌子,这个动作也让单七七惊得往后一缩。
蓝烟盯紧单七七躲闪的眼睛,“成日好似受惊老鼠,缩头缩颈,怎么,我好恐怖,会吃了你?”
“不,不是。”单七七慌乱摇头。
“不是就抬头看我,”蓝烟沙哑的嗓音命令,“一副没人要的衰相,把头抬直,腰挺起来,你是人,不是一团任人踩的烂泥,连望人眼睛都不敢,一个人出去怎么生存,等人可怜你啊。”
她的话鞭子一样抽过来。
单七七极力掩藏的无措被强行剥开,羞耻感迎面而来,但蓝烟的气场实在太强大,她不得不在这样尖锐的逼视中,努力抬起下巴,挺起习惯性弓下的脊背。
蓝烟边抽烟边看她,目光不曾有过一秒钟偏移。
等到单七七终于敢长久地跟她对视,这才拉开跟她的距离,弹了弹烟灰。
“害怕,可以藏在心里,不要摆在面上,尤其是对外人,你越怕,越后缩,人家就越觉得你好欺负,明白吗?”
单七七用力点头,“明白。”
蓝烟抽完最后一口烟,起身将烟蒂按在窗台一个铁盒里,走到衣柜前,拉开柜门,一股樟脑丸的味道涌出来,她低头翻找两下,指尖勾起一件杏色吊带和一条黑色短裤,往胳膊上一搭。
“今天不用上学?”蓝烟随口问。
她背对单七七,反手去够颈后的盘扣,手指灵活地把扣子解开,接着是腰侧一排,随着扣子一粒粒松开,紧绷的衣料失去束缚,她双手拉住两侧衣襟,向下一褪。
“请假了,明天再去……”
单七七一扭头,看到窗外微弱的光洒向蓝烟赤裸的背,像月光流淌过山脊。
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,纯粹是被成熟女人的美丽击中而震撼,呼吸随着视线屏住。
很快意识到这样不礼貌,她把视线避开,脸颊却悄悄红起来。
蓝烟根本就没遮掩,无视屋子里还有另一双眼睛,或者说,那双眼的主人,根本没被她归类到需要避讳的范畴内。
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,懂什么?
蓝烟换好衣服,准备出门。
她的身影在门框处顿了几秒,临时记起一件小事。
没有转身。
脚步迈出门槛时,一样东西自她肩后划出一道弧线,朝着单七七这边飞了过来。
拴着红绳的钥匙落点很准,掉在单七七脚边。
“咔哒。”门被蓝烟从外面带上了。
单七七眼睛却红了,心脏被脚边那把钥匙烫了一下,酸涩的暖流涨满一颗心。
她蹲到地上,虔诚地把钥匙捧在手心。
虽然只有短短两周,但这意味着,这方小小的屋檐,在她最无助的时候,向她敞开了。
蓝烟就像从狭窄窗缝漏进来的一线光,不够温柔,不够明亮,偏偏把单七七脚下那片混沌的黑暗照亮了。
单七七知道,这束光不会永远属于她,但此刻,在这间弥漫蓝烟气息的屋子里,她允许自己,贪心一点,用力去汲取这束珍贵的光。
哪怕注定会失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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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七七就读的育华小学,在离莲花巷不到五百米的地方,在这里,谁家发生了什么,都不是秘密。
单七七的家庭情况,在知根知底的环境里,显得格外“不正常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