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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6 章（第1页）

意识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泥沼中缓缓上浮，如同潜水者终于突破了厚重的水层，重新接触到了光与空气。最先恢复的感官是触觉——身下是难以言喻的柔软与支撑感，仿佛躺在云端，又像是被最温暖的怀抱所包裹，驱散了记忆中最后一丝能量撕裂带来的冰冷与虚无。紧接着，是嗅觉。一股清冽的、带着星辰尘埃与某种古老书卷气息的冷香，取代了哀鸣地穴那令人作呕的腐败与硫磺味，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。

望序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，终于艰难地掀开了眼帘。

视野先是模糊，继而逐渐清晰。

映入眼帘的，并非万象大厅光茧那熟悉的柔和光芒，也不是任何她曾经历过的场景的景象。

她正躺在一张极其宽大、铺着某种闪烁着微光的、柔软至极的星兽皮毛的躺椅上。而周围……是一片无法用常识理解的虚空居所。

没有墙壁，没有天花板，没有地板。目光所及之处，是缓缓流淌、变幻不定的混沌色云团，那些色彩无法用已知的任何色谱定义，它们相互纠缠、湮灭、重生，散发出最本源的、令人敬畏又心悸的规则气息。远处，有点点“星光”闪烁，但那并非真实的星辰，而是一个个微缩的世界景象在其中生灭沉浮，有的如同炽热的火球，有的如同冰封的星球，更有一些是无法形容的、不断变换形态的奇异存在。偶尔有流光如同温柔的流星般划过这片混沌虚空，拖曳出长长的、梦幻般的尾迹。

这里安静得出奇，却并非死寂，而是一种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可能性的静谧。空气（如果这虚空有空气的话）中流淌着精纯而平和的能量，每一次呼吸，都让她之前因强行吞噬“混沌脓疱”核心而受损的灵魂和身体，得到一丝细微的滋养与修复。

这里……是希让的领域。那个由混沌构成的宫殿。

这个认知让望序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。她试图坐起身，却发现身体还有些虚弱，四肢百骸传来一种过度透支后的酸软感，但那种能量暴走、即将崩解的剧痛已经彻底消失。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，皮肤光洁，裂痕尽去，只是体内力量的流淌感觉……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且复杂了。灵魂深处那枚【混沌导师的印记】传来稳定的温热感，左耳的耳钉也平静地存在着，仿佛之前那场险些让她万劫不复的冒险，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。

“醒了？”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。

望序猛地转头，看到希让就斜靠在不远处一张由混沌能量自然凝聚而成的、不断微妙变幻形态的“座椅”上。她依旧穿着那身看似随意却勾勒出曼妙曲线的衣物，金色的高马尾垂在一侧，紫罗兰色的眼眸正带着几分戏谑与探究，静静地望着她。她的手中把玩着一缕如同液态星光般的能量，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晒太阳。

“感觉如何？我亲爱的……差点把自己玩坏的小猫咪？”希让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，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调侃。

望序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，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，慢慢坐直。“……还好。”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，避开了希让那过于直接的目光，转而再次打量起这个奇异的居所，“这里……是你的地方？”

“嗯，算是其中一个……比较安静的‘窝’。”希让随意地将手中的那缕星光弹开，那星光如同活物般融入周围的混沌云团，消失不见。“总得有个地方，放一放不让人省心的‘收藏品’，不是吗？”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望序身上。

收藏品……这个称呼让望序微微蹙眉，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不适，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被标定了归属感的悸动。她想起失去意识前，似乎是希让强行介入，将她从那场能量风暴中捞了出来，并且……修复了她。

“谢谢你……救了我。”望序低声道，这是她必须表达的。尽管希让的行为总是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图，但这次确确实实是救了她。

“谢？”希让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，轻轻笑了起来，那笑声如同玉石轻叩，在这静谧的虚空中格外清晰，“不必。我只是在维护我的‘投资’而已。毕竟，一个还没完全展现出价值就提前报废的‘变量’，未免太可惜了。”

她站起身，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望序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流光溢彩，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专注。“不过，你这次的表现……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。虽然手段粗糙得令人发指，差点连灵魂根基都搭进去，但那份敢于强行吞噬、在绝境中寻找生机的狠劲……还不错。”

她的指尖轻轻抬起，似乎想触碰望序的脸颊，但在即将接触时又停了下来，只是隔空描绘了一下她脸颊的轮廓，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微凉的规则涟漪。

“看来，‘腐化之巢’的试炼，你算是勉强及格了。”希让收回手，语气重新变得慵懒，“至少，证明了你有承载更多‘混沌’的潜力，而不仅仅是像那些废物一样被同化或者撑爆。”

望序抬起头，直视着希让的眼睛：“你早就知道……我会遇到那种情况？‘混沌脓疱’……”她回想起吞噬核心时，体内印记和耳钉那异常的活跃与渴望，仿佛它们早就等待着那一刻。

希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：“概率不小。毕竟，我把‘种子’和‘印记’给了你，而你恰好又闯进了‘肥料’最充足的地方。就像把一颗渴望生长的种子扔进了肥沃的沼泽，它要么被淤泥吞噬，要么……挣扎着长出点不一样的东西。”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望序，“你选择了后者，虽然过程难看了点。”

她的话证实了望序的猜测。这一切，似乎仍在希让的某种引导或者说……观察之下。

“那么，‘寂静’呢？”望序没有纠缠于混沌的问题，转而提起了另一个更深的隐忧，“那个标记……它还在。”她能感觉到，即使在这片属于希让的混沌领域中，灵魂深处那道来自“寂静”本源的、冰冷的标记感，依然如同背景噪音般隐隐存在，并未完全消失。

提到“寂静”，希让脸上那慵懒的笑容淡去了几分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厌烦。“那些甩不掉的‘清道夫’……就像闻到肉味的苍蝇。”她冷哼一声，“不用担心这里。我的地盘，还轮不到它们的气息来污染。至于那个标记……暂时留着也无妨。”

她的话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，仿佛“寂静”的威胁在她看来，只是有些烦人而已。“有时候，一个明确的‘靶子’，反而能让你更清楚地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变强，不是吗？”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望序。

望序沉默了片刻。希让的话总是这样，看似随意，却往往直指核心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引导。她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，却又在关键时刻提供庇护与指引。这种矛盾的行为，让望序对她的感情也越发复杂——有对强大力量的敬畏，有对未知意图的警惕，有被她拯救的感激，更有一种……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、被这种危险而独特的存在所吸引的悸动。

“我体内的力量……”望席感受着体内那变得更加雄厚却也更加复杂难控的混沌能量，以及那枚似乎消化了部分“脓疱”核心、变得更加清晰的印记，“……需要时间消化。”

“当然。”希让转身，走向虚空的深处，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片如同水银般流淌的、平静的“湖面”，湖面上倒映着万千世界的碎片景象。“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。你有的是时间……慢慢‘消化’。”

她停在“湖面”边缘，回头看向望序，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混沌背景的映衬下，深邃得如同宇宙的漩涡。

“不过，光是‘消化’可不够。”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，“想真正理解你体内的混沌，想有一天能无视那些‘苍蝇’的骚扰，甚至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眼中掠过一丝近乎狂妄的光芒，“……想去看看‘垃圾堆’外面的风景吗？”

她伸出手，指向那片倒映着万千世界的“湖面”。

“第二课，”希让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具侵略性的、迷人的弧度，“感受‘万界’的呼吸，理解混沌……为何能成为孕育一切的‘摇篮’，亦是埋葬一切的‘坟墓’。”

“来吧，小猫咪。让我看看，你的‘可能性’……到底有多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