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些学生娃娃,但凡是出头露面的事,回回都少不了他们。”
眼见学生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,等在电车月台下的人群开始低声议论。一个穿着旧棉袍的老者拄着拐杖感叹:“这回倒是与往常不同。听说商会那边动静更大,开了红榜募捐,认捐数额高的才能上榜。等募捐结束,那红榜还要在南京城里巡游七日,真是风光无限。”
“我刚从商会那边过来,”一个提着公文包的中年人插话,“你们猜怎么着?那红榜爆了!”
“爆了?”周围人都好奇地凑近,“这话怎么说?”
“意思是有人直接‘点了天灯’!”中年人压低声音,“就是不论第二名捐多少,第一名永远跟进。现在商会那边都炸开锅了,各个商号老板都在打听,是谁有这般手笔。”
“嚯!”众人一片哗然,“咱们南都城还有这样豪横的人物?”
“南京城里豪绅巨贾还少吗?”老者捋须摇头,“可能豪横至此,又肯为国散财的,怕是掰着指头也数不出几个啊。”
学生募捐已然结束,听到月台下的议论,李云归连忙叫了黄包车,朝商会募捐的场地赶过去,听方才众人所言募捐已经开始,眼下只盼着不要错过更多素材才好。
“师傅,去商会募捐的会场,麻烦快一些!辛苦你了。”
车夫拉起车,在覆着薄雪的街道上小跑起来。寒风裹着雪花扑面,黄包车刚在夫子庙附近的广场停下,喧嚣声浪便扑面而来。只见商会会场人头攒动,比新街口的学生募捐处更多了几分浮华气象。一幅巨大的红绸从屋顶端垂落,上面已用金粉写就了数十个商号名称与捐款数额,金额从数百至数千元不等,在雪色与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。
“永丰绸缎庄,捐五百元!”司仪高声唱喏,声音洪亮。账房先生随即用毛笔在红榜上工整记下。
一位微胖的商人上前,将装有钞票的信封投入特制的红木箱中,向四周拱手致礼,换来一阵礼貌的掌声。
“福昌米行,捐三百元!”
“金陵大旅社,捐四百元!”
认捐声此起彼伏,金额远非街头零散捐款可比。整个过程秩序井然,更像是一场商业发布会。商人们以此展示着自身的实力与社会责任感,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地位竞争。
然而,眼下,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红榜最顶端那行尚未干透的、墨迹淋漓的木牌上:
第一名:无名氏,认捐???元
红榜之下,一众商贾名流议论纷纷,神色复杂。几位原本志在必得的商界大亨此刻也聚在一处,低声交换着信息,脸上满是惊疑与不甘。
“永丰绸缎庄,刘老板,再加五百!”那微胖的商人显然被这“无名氏”激起了好胜心,在众人的注视下,亲自提笔,在红榜上将自己的数额改成了“壹仟元”,引来一片低呼。这已远超他最初认捐的数额,更像是一场关乎脸面的豪赌。
“福昌米行,跟八百!”米行老板不甘示弱,他深知在这商贾云集的场合,露怯便是损了声誉。
竞价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。
商会聚在一起募捐原本是一场利益交换,也不过是搏名,既点到为止,又名利双收。谁知,突然杀出一位无名氏点了天灯,爆了红榜,用这种近乎霸道的方式,逼出南都商界真正的血性和底线。
“最新消息!陈氏商行的陈先生放话——要爆天灯!”
人群顿时哗然。
“爆天灯?那位无名氏可是号称上不封顶啊!”
“陈氏这是要押上全部身家跟人叫板?”
越来越多的记者涌入会场,快门声此起彼伏。原本秩序井然的募捐现场,此刻竟成了商界角力的修罗场。
“云归!”
李云归循声望去,只见余夏裹着厚厚的围巾,正冒着风雪匆匆赶来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我听说了商会这边的事,动静太大,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。”余夏喘着气,呵出的白雾瞬间消散在寒风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