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继先一番话掷地有声,在宽阔的会场内激起回响。台下顿时一片哗然,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。一旁的司仪早已冷汗涔涔,这场面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。一边是根基深厚的南都船王,即便此刻看似濒临绝境,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他小小司仪岂敢轻易开罪?另一边则是代表政府门面的央行精英,与各大商会关系盘根错节,更是他无法得罪的存在。他只得硬着头皮,徒劳地试图打圆场:“二位,二位还请冷静,此事关乎重大,是否……”
“央行信誉,国之基石,李某向来敬重。”
李成铭的声音平稳响起,不高,却像一块沉铁,瞬间压下了满场的嘈杂。
“即使如此,那你还这般狡辩什么?速速赔付违约金才是正理。”一旁提着验资箱的随员怒目而视。
“说得有理。”李成铭不紧不慢,笑道:“只不过,张襄理方才说你们是检定科精英,那李某请问,若你们是精英,不知他们又是何人呢?”
这一指,石破天惊!
所有人的目光,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,齐刷刷地投向入口。只见会场大门不知何时已然洞开,一队人马肃然而入,步伐迅捷而整齐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肃杀之气。两侧是荷枪实弹的巡警,目光锐利,瞬间控住了场面。而被护卫在中间的几人,身着更为挺括的银行制服,臂章上刻着“中央银行”,为首一人气度沉凝,不怒自威,其胸前佩戴的证件上,“中央银行”四个字以及下方更小的“稽查处处长沈怀远”字样,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。
“李先生这场大戏让沈某好等啊。”
沈怀远步履沉稳地走上台,随手掸了掸深色制服肩头沾染的、从外面带来的零星雪花,目光扫向张继先。张继先与他身旁那几名“随员”的脸色,在看清来人的瞬间,已惨白如纸,血色尽褪,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绝望。
不等台下众人从这骤变中回过神,沈怀远右手微抬,做了一个极其迅捷的手势。早已蓄势待发的一队巡警如猎豹般扑出,目标明确地直冲二楼包厢区域,沉重的军靴踏在木制楼梯上发出急促而令人心慌的闷响。
几乎与此同时——
“砰!砰!”
会场外,清晰地传来几声尖锐的枪响,打破了夜的沉寂,也瞬间揪紧了场内每一个人的心弦。骚动如同涟漪般扩散,惊叫声尚未完全出口——
“沈先生!”一名巡警小队长快步奔入,气息微促,在沈怀远耳边压低声音急报,“二楼包厢空了!我们的人在外围截住了两个,但……跑了一个主犯,身手极为了得,已经着兄弟们都去追了!”
沈怀远眼神一凛,寒意骤浓,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,只是微微颔首,示意巡警继续行动。他随即转向台下骚动不安的人群,双手虚按,声音沉稳有力,瞬间压制了现场的混乱:
“诸位!稍安勿躁!”
他目光扫视全场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诸位,要劳烦诸位在此多留片刻,看我央行如何擒贼。”
沈怀远的话暂时稳住了场内惶惶的人心。然而,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却并未消散,反而在寂静的等待中发酵。台下众人面面相觑,无人敢大声喧哗,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偶尔杯盏轻碰的细响。
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,会场大门再次被推开。一名巡官快步走入,虽气息未定,但眼神锐利,他行至沈怀远面前,立正敬礼,声音洪亮地汇报,有意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:
“报告处长!潜逃三人,两人负隅顽抗,已被当场击毙!另一人……我等追击至河边,其同伙接应,遁入河道,未能擒获。其余涉案人等,包括西南商会代表王理全等,均已控制!”
“跑了?”沈怀远眉头微蹙,与李成铭对视一眼,两人眼中都满是遗憾。沉吟片刻,沈怀远挥了挥手,“加强水陆巡查,严密监控各出口岸。将擒获之人犯,连同台上这些——”他冷冽的目光扫过瘫软如泥的张继先一伙,“一并押回,严加审讯!”
巡警得令,如虎狼般上前,将面如死灰、彻底丧失反抗意志的张继先及其冒充的“随员”粗暴铐上,带离了会场。
尘埃,似乎暂时落定。
沈怀远这才转向李成铭,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、带着敬意的笑容:“李先生,此番若非你深明大义,与我等配合演这出‘请君入瓮’,这些蛀虫,不知还要潜伏多久,祸害多深!”
李成铭拱手还礼,神色间不见丝毫得意,唯有沉静:“沈处长言重了。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。李某不过是尽了分内之事。只是可惜,让首恶遁走了。”
“这……”
台下众人面面相觑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请君入瓮是什么?难道刚才的竞价……岂不是一场戏?一场引蛇出洞的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