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泠实在想不通,这是为什么。
这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改变,她的指尖,依旧记得她每一处敏感的轮廓,拥抱的体温,低语哄慰的声调都和她记忆中最贪恋的模样严丝合缝。
晁然明明保留着关于她们的一切,明明什么都还在,什么都记得。
温热的水波晃动着,混乱的欢愉余韵褪去后,尖锐的痛苦和困惑浮了上来。
她看着晁然蠕动的嘴唇,低垂着不敢看她的眼睛,呼吸颤了一下:“晁然,你明明什么都记得,当初却要那样。。。对我。”
给予又剥夺,深爱却远离,叫人怎么想得通。
她半起身上前,就着晁然的手心,低头把药片吞进,晁然迟疑地递过水杯来,仰起杯子给她喂水下咽。
随后她把头埋在了晁然的胸前,深深地呼吸了一口,晁然搂着她的手臂无声收紧,指节微微泛白,仿佛像将她揉进骨血里。
漫长的沉默里,只有水龙头没拧紧的滴水声,哒,哒,哒,敲在瓷砖上。
既然晁然不肯说,她当然会说。
“晁然,你知道吗?罗马回来后,我在这等了你一个多月,漫长的一个月,让人煎熬,让人痛不欲生,叫人想死的一个月。。。。。。”
收到晁然的那条分手信息后,一开始她甚至不相信那是真的,她穿着睡衣跑下楼去问酒店的工作人员“有没有看到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生?”
她们摇头,用困惑、甚至怜悯的眼神看她。
她不相信晁然会那样丢下她就走了,说不定在什么地方正看着她,她蹲在酒店的大堂狼狈的哭了。
很多人围上来问候她,她多想那些人中有晁然的身影,可晁然并没有出现。
……
她甚至想,也许晁然只是先一步回了米兰的家,像从前无数次晁然先回家那样,她会先回去开窗通风,或是买好她喜欢的花。
于是,她带着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,返回米兰,一路心跳却悬在喉咙口。
钥匙插进锁孔时,她的手抖得厉害。
门开了。
屋内的一切,和她们离开去罗马前一模一样,玄关的拖鞋成对摆着,客厅茶几上没收走的杂志还摊开在某一页,空气里浮着的静谧尘埃。
一切都没有变化,甚至她离开时匆忙放在餐椅上的外套,还搭在原处。
可就是这“一模一样”,成了最残忍的宣判。
没有多出来的行李,没有熟悉的气息,没有那个会从厨房探出头,笑着说“回来了?”的人。
什么都没有变,除了晁然不在了。
“一天,两天,三天……我记不清具体过了多少天。我只知道,我一直在欺骗自己,告诉自己你不会这样的,所以我一直在这间屋子里,等着,等着……”
她的声音轻得像在呓语。
“每天晚上,我都会把所有的灯打开,抱着你靠过的枕头,把脸埋进去,呼吸间……好像还能闻到一点点你的气息,打开衣柜,把你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,又一件件挂回去……”
那些无人知晓的深夜里,灯光照亮每一个角落,却照不亮她心里那片越沉越深的黑暗。
“直到后来……”她停顿了很久,“直到后来,我才终于……终于确定了。”
“你是真的不要我了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
那些绵延的痛楚,那些蚀骨的绝望,她一刻也不曾真正忘记,晁然出现在秀场的那一刻,她一遍遍对自己重申:
那些被抛下的日日夜夜,那些望眼欲穿的等待,那些最终吞噬她的冰冷失望,都是真实存在过的,刻在骨头上,抹不掉。
理智筑起高墙,伤痕声声控诉。
可她的心,偏是一块不听劝的磁石,恨意再尖锐,也削不成完全相斥的另一极,当她靠近,当她凝视,当她带着那些熟悉的气息再度笼罩而来,所有砌好的防线就开始自顾自地崩塌。
她又在爱她了,像本能,像宿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