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也在恨她,恨她当年的决绝,更恨此刻依然为她悸动,无法彻底挣脱的,卑微的自己。
此刻,裴泠仰起头,双手搭在晁然的肩上,清晰可见的是,晁然泪湿了的双眼,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,有一滴泪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。
她起了起身,温热的唇轻轻吻去晁然下巴上那滴摇摇欲坠的泪,咸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,她退开些许,双手仍搭在她肩上,低声地请求道:“晁然,你教教我吧……”
“教教我,你当年是怎么做到的……那样决绝。”
如何能在一夜之间,将累积数年的温存与许诺悉数斩断?如何能面对她可能的崩溃与等待,仍能头也不回地消失?
……
她要学习的太多了。
“教教我,”她的声音更低,贴近她的唇畔,呼吸交融,话语却冰冷,“怎么才能像你一样……说不要,就不要了。”
“怎么才能……”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,陷进她肩头的皮肉里,“在让别人掏出一整颗心之后,还能把自己的那颗,完好无损地,干干净净地……收回去。”
晁然给不出答案,时至今日,连她自己回头望去都觉得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,陌生得可怕,那是愚蠢的懦弱。
“我教不了。。。。。”她哽咽的开口,破碎不堪,“泠泠,我教不了。。。。。”
裴泠看着她眼中支离破碎的自己,她没有说话,重新把脸颊贴回她湿透的肩头,闭上了眼睛。
“那就抱紧我。”
说那些的目的,就是要看晁然痛苦,和她当初一样的痛苦。
如今,她如愿了。
说不上开心。看看曾经被她视作整个世界的人,在她面前溃不成军,她心里没有半分畅快。
也算不上不开心,至少,至少晁然知道了,她看见了,她也。。。痛了。
像一杯混着玻璃渣的温水,喝下去,暖不了身,只会划出更多细细密密的伤口。
晁然听着她的话,收紧了手臂。
裴泠闭上眼,感受着她胸腔剧烈的起伏,听着她压抑沉闷的抽泣声。
“姐姐。”
“嗯?”晁然抹了抹泪。
“我还没有洗头。”
“我帮你?”
“好。”
裴泠永远不会把事情做绝,大约就是心软的性子吧,所以即便晁然亲自教她,她也未必会将事情做绝。
短暂的冷静下来后。
晁然帮她洗了头,洗发水的香味是橙子味道的,沐浴露也是,浴缸里的水,正一点点失去温度。
洗得差不多了,晁然又去找来浴巾,将她从浴缸里拎出来,用浴巾裹住,放她在一旁洗衣机冰凉的盖面上。
裴泠坐着,垂着眼,湿发贴在额角与颈侧,双眼被水汽浸得朦胧,像一株被雨水打透后暂时收拢枝叶的植物。
“卧室的床单还没铺,”晁然仰头看着她,手上用一条干燥的毛巾擦拭她的小腿和脚踝,声音低柔,带着商量的口吻,“等我一会儿,好吗?”
裴泠没有出声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橙子的香气钻进鼻尖,莫名让她想起很久以前,某个阳光很好,普通的下午。
她微微偏过头,目光穿过门框,望向对面的卧室,晁然正在那里抖开床单。一切都显得那么……稀疏平常。
这算是暴风雨后的平静吗?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?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