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跟着顾栖悦穿过街道,最终来到了那栋熟悉的老旧居民楼的楼下,站在昏暗的楼梯口,听着顾栖悦急促的脚步声踏在水泥楼梯上,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一层层亮起,直到六楼。
“砰砰砰!”重重的、带着怒火的敲门声响起。
“来了来了!催命啊!”一个中年女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,门被猛地拉开。
紧接着,激烈的争吵声如同决堤的洪水,从门内倾泻而出,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顾存伟!是不是你!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!”顾栖悦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歇斯底里。
“我没有!你胡说!”一个男孩尖利地哭喊反驳。
“除了你还有谁!只有你昨晚骑电动车去过储藏间!你去过我房间!你动过我书包!”顾栖悦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。
储藏间?躲在楼下阴影里的宁辞,心脏猛地一缩。
她住在储藏间?
昨晚那透着光的、半小时未开的门。。。。。。原来那是她的“房间”?
“我就看看!我没拿!”
“你还撒谎!把书包给我!”
一阵抢夺的声音,伴随着散落一地的哗啦声。
“我的卡!我的战甲集卡!”
顾栖悦的声音彻底崩溃了,一边踩着地上的卡片,一边拽着顾存伟撕心裂肺绝望地喊道:“这是班费!是全班同学的班费!你知不知道啊!”
一直坐在旧沙发上嗑瓜子、看着电视连续剧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把弟弟护在怀里,满是埋怨和偏袒:“哎呀,吵什么吵!不就是一点钱吗?掉了再找找就是了,你看把你弟弟吓的!你不能让让他!”
她伸手将缩在怀里、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儿子揽到身边,心疼地拍着他的背。
“让?我还不够让着他么?!我原来住在次卧!凭什么他一出生我就得让出来!”顾栖悦积压的火山终于找到了突破口,岩浆喷涌而出。
母亲像是被戳到了痛处,吼叫起来:“你弟弟还小啊,正在长身体,你是姐姐啊!我们小时候问你,你也没说不愿意啊!”
“我有选的余地么?你们给我选的机会么?”顾栖悦激动到浑身颤抖,泪水模糊了视线,她挥动着手臂,“你们问我的时候,我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进去了,我能说什么?我说不愿意,你们就会让我搬回去吗?!”环顾这个逼仄的、堆满杂物的客厅,目光落在父母那张理所当然的脸上,“你以为我想住那个又潮又暗的储藏间吗?和一堆别人不要的破电子琴睡在一起!”
这些话,像沉在水底十年的石头,此刻被她一块块捞起,狠狠砸向这个所谓的家。
她以为只要自己听话,父亲就会多看她一眼。以为只要自己考第一,父母就会为她骄傲。以为只要老师喜欢她,父母就能像爱弟弟那样爱她一点点。。。。。。
可这一切,在此刻看来,是多么可笑!
从弟弟出生的那一刻,父母的爱就已经失衡。
“为什么你们不给我买自行车,说那么点路锻炼身体!可他呢?”她指向弟弟,“他上二中初中比一中近那么多,你们二话不说就给他买电瓶车!”
“你是女孩子,骑自行车不安全。”母亲试图用苍白的理由辩解。
“不安全?”顾栖悦凄然一笑,“那电瓶车充电就安全了吗?你们知不知道那电池有多危险!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,害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烧死在里面!”
恐惧和委屈让她无所畏惧。
“他每天晚上回来就直接开门进来!问都不问我一声!我已经长大了!他是个男生!他昨晚直接开门进来的时候我在换衣服你们知不知道!”弟弟有了电动车就要充电,一楼的储藏间有插板。
最后一句,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,那是隐私被践踏、尊严被剥离的羞愤。
一直沉默着、脸色铁青的父亲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,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,碗碟都震了震。
他额角青筋暴起,厉声呵斥:“顾栖悦!你在发什么疯!这大半夜的,你是怕左邻右舍听不见是不是?!丢人现眼的东西!”
他关心的,从来不是女儿的恐惧和委屈,而是所谓的脸面。
“你们在乎过吗?你们只觉得我小题大做!”女孩不管不顾,声嘶力竭地哭诉着,字字泣血,积攒了十几年的失望与不甘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。
她猛地抓起桌上那个印着俗气牡丹花的搪瓷杯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砸向地面!
“哐当!”刺耳的碎裂声炸响,瓷片和温水四溅开来,吓得弟弟尖叫着往母亲怀里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