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寒,”晏琢的喉咙哽住,那些分不清是前世还是今生的愧疚与爱意,在那一刻决堤。“我还以为,你不会等我了。”
起居室的空气忽然变得粘稠。
栀子花香越来越浓郁,不复往日的清淡悠远。对于正在分化期,感官极敏锐的谢听寒来说,俨然是一场信息素风暴。
过熟之后糜烂的花,湿漉漉的,活了似的攀上她的脚踝,向上爬,裹住了她的口鼻。
“唔……”
谢听寒闷哼一声,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勉强端稳了那杯温水。
“别走。”晏琢跌跌撞撞地站起来,酒精烧坏了她的脑子,现实与记忆的边界在这一刻崩塌。
在她模糊的视网膜上,眼前神色惊惶的十五岁少年,身形被扭曲、拉长。那个单薄的身影慢慢变得更加挺拔,却也更加佝偻。
柔软睡衣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松松垮垮的衬衫。
那是二十二岁的谢听寒。
那时候的谢听寒还没有后来的沉稳和内敛,但她依然骄傲,凭借自己实力创业成功的操盘手,她有理由骄傲。
可是,在晏琢宣布婚讯的雨夜,谢听寒在晏琢面前低下了头。
记忆里的雨声和此刻失控的信息素混在一起,晏琢看到二十二岁的谢听寒拉住自己的衣袖,像是只即将被遗弃的狗,浑身湿透,眼神绝望得让人不敢对视。
‘那些我出生就没有的东西,’年轻的谢听寒声音发抖,每个字都像是用血刻出来的,‘你不能等我……等我更努力的得到……不行吗?’
‘我不比他差,我的项目很快就能拿到融资,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……’
晏琢闭上了眼睛,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。当时的她是怎么做的?
在今夜,就在此时此刻,晏琢像是被迫观看着自己罪行的囚徒。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,她看着“自己”猛地甩开那只手,像甩开什么脏东西。
她看着“自己”退后半步,双手环抱在胸前,像是坚不可摧的铠甲。她居高临下的给了谢听寒最后的判决书:
“不行。”
晏琢听到了那个冰冷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,那是她自己的声音:
“来不及了,我没有时间等你。”
那是她给自己年轻爱人的判决,很多年后,每个字都成了棺材上的长钉。
嗵。
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毯上,发出一声闷响,温热的水都浇在了谢听寒的脚背上。
十五岁的谢听寒被吓到了,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晏琢,也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晏琢。
女人站在那里,精致的妆容一塌糊涂。那种悔恨像一把带着倒钩的冰锥,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,不仅扎透了,还在里面疯狂搅动,将伤口连着血肉一起冻结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晏琢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,缓缓跪坐在地毯上。她捂着脸,终于呜咽出声。
谢听寒手足无措,她想要伸手去扶,却又被对方身上那种绝望的气息逼得不敢靠近,“姐姐,你怎么了?是哪里痛吗?”
哪里痛?
晏琢抬起头,视线模糊地看着眼前这张尚显稚嫩的脸庞。
不,这不是她的谢听寒。
这是十五岁的谢听寒,是一张还没有经历过背叛、伤痛和绝望的白纸。
二十二岁乞求她的Alpha,二十四岁被她绑在身边的Alpha,二十九岁决定和她结婚的Alpha……三十岁的Alpha,她的Alpha……
她的谢听寒已经死了,连同她们所有未曾说出口的爱与恨,一起灰飞烟灭。
哪怕重活一世,哪怕救回了眼前人,晏琢依然是个孤魂野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