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视台的灯管总是比外面亮一点。
早晨十点,新闻部开放式办公区里一片键盘声,稿件打印出来在桌上摊成一小摞,墙上的大屏循环播着前一晚的晚间新闻回放。
画面一转,是昨晚那栋高档公寓的外景——镜头在楼体外打了个来回,最后停在警车、救护车交错停在门口的那个画面上。
主持人声音平淡:“……昨晚,本市某高档住宅发生一起男子猝死事件。警方赶到现场后,已排除他杀可能,具体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。”
几秒钟的画面,一闪而过,连“疑似涉毒”四个字都没提。
“剪得真干净。”许苇靠在自己的工位椅子上,看着那段画面,冷笑了一声。
“别冷笑。”一只手伸过来,把她桌上的那杯咖啡往旁边挪了挪,免得洒在键盘上。
是新闻部的副主任,穿着件永远熨得一丝不苟的衬衫,眼神里却带着常年熬夜打磨出来的疲倦和精明。
“你昨晚不是也去了?”他说,“我看你上来的片子了。”
“你看了就知道。”许苇道,“那不是‘普通猝死’。”
“谁说是普通的?”副主任摊摊手,“我们只是没说是什么。”
“那叫回避重点。”
“那叫工作。”他叹气,“上面已经打过招呼了,这件事敏感。”
“死的是郑阳。”
“他爸天天上我们台赞助的节目署名排在前三。”
“你要是现在在屏幕上说一句‘郑总公子吸毒致死’,明天我们的广告部就要贴一圈黑纱。”
“我又没说要在片头字幕打出来。”许苇翻了个白眼,“我只是想——”
“你只是想做一条好新闻。”副主任替她说完,“我知道。”
“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条真相都能上镜。”
他拍了拍她肩膀:“按今天这个口径先播,上面要看‘稳’。”
“至于你自己——”他压低声音,“想写点什么,先别忘了吃饭。”
说完,他端着自己的咖啡走开了,留下她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。
·
“普通猝死。”
许苇盯着那个词看了几秒,伸手关了声音,把画面调成静音。
画面里,楼体在夜色里亮着柔和的黄光,地上的警戒线被虚化成一条漂亮的线条。
——和她亲眼看见的地毯、药瓶、那具盖白布的尸体,格格不入。
她打开电脑,在搜索栏里敲了几个字——“聪明药”“助眠糖”“极乐”。
跳出来的是一堆看似互不相关的东西:减肥药广告、睡眠保健品、国外某论坛上的“studydrug”讨论串。
她一点点翻,看着那些讨论“考前熬夜靠什么”“哪种药不那么伤身体”的帖子,指尖轻轻敲击桌面。
新闻部隔壁的法制频道在讨论一则“酒驾追责”的稿子,声音飘过来: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……”
“人人平等?”她低声道,“那药呢。”
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本小本子,翻到昨天那一页。
那一页上,写着几个名字:
——郑阳,22岁,郑氏集团独子。
——思某(思思),女,211大学大四学生。
——某,男,自称朋友,戴项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