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港区到城郊,雨一路跟着。
车子拐出码头的时候,雨刮器已经刮不及窗上的水,玻璃外的世界糊成了一整片灰白。苏白开着车,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,不知道是累的,还是惊的。
后座上,温止靠在车门,一动不动。
她身上的雨水还没干,外套湿得发冷,手铐扣在腕骨上,那一圈皮肉被勒出浅浅的红痕。街灯从窗外一盏盏掠过,黄色的光线从她颧骨擦过去,又被雨痕截断,脸色被切成明暗两半。
沈听澜坐在副驾驶,侧过脸看了她一眼。
“冷不冷?”她问。
“不冷。”温止说。
她的声音不高不低,像某种早已习惯的回答——冷与不冷,对她来说似乎没什么区别。
对讲机里传来裴征的声音:“沈听澜,你这犯人往哪儿送?我这边的人已经把港区收拾完了,想去你那儿看热闹。”
“别来。”沈听澜按住耳麦,“直回总队,按流程报案情。”
“哟,按流程啊。”裴征啧了一声,“那你这趟,算是流程外的‘私运’?”
“U盘在我这儿。”沈听澜淡淡道,“先不上系统。”
“行呗,”裴征叹气,“你高兴就好。说一句——那是温止,你现在不把她挂回通缉名单里,回头有人追问,你别说我没提醒你。”
“有人问,就说暂扣。”沈听澜说,“匿名线人。”
裴征在那头磨磨牙,半晌笑了一声:“你这是打算先用完再杀,是吧?”
“先用完再决定杀不杀。”沈听澜纠正,“完毕,频道清空。”
她松开耳麦,视线重新移回前方。
雨刷掠过的瞬间,前方出现了几秒钟清晰的路——一排老旧居民楼,墙皮斑驳,窗户上乱七八糟地挂着晾衣杆和防盗铁栏杆。
“拐进去。”她对苏白说。
“啊?”苏白一愣,“队长,这儿不是回队的路啊。”
“少问。”沈听澜只吐出两个字。
·
老楼没有电梯。
苏白把车停在单元楼下,拎起放在后备厢里的一个黑色工具箱,一手拽着箱子,一手牵着人。
“我自己能走。”温止说。
“规矩。”沈听澜在前面提着另一只箱子,语气平淡,没有多解释。
楼道很窄,灯坏了一半,只剩下墙角一个感应灯一闪一闪,时亮时暗。墙上贴着陈年积累的牛皮癣小广告,有的写着“疏通下水”,有的写着“包治各种疑难杂症”,纸色早就发黄。
走到顶层,空气里有股潮味,混合着陈旧木门和油烟的味道。
沈听澜从钥匙扣里挑出一把钥匙,插进最里侧那扇铁门的锁眼里,拧了一下。
锁舌滑开的声音在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楚。
门内是三室一厅,格局简单,墙刷成了单调的白色,窗户全部装了防盗栏和双层玻璃,客厅一侧立着一块可移动的白板,正对着一套简单的桌椅。
这是省厅内部挂号的“点”,平时没人住,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临时启用。
“先把她拴在那。”沈听澜指了指客厅角落一根焊在墙上的金属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