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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岔路口的约定（第2页）

几乎是同一时刻，程念薇的手机也震动起来。她深吸一口气，点开查询结果页面，当看到“晨曦音乐学院——声乐专业——进入最终面试环节”那一行字时，她紧握手机的指节因极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，但她眼中迸发出的，是如同钻石般璀璨而坚定的耀眼光彩。她成功了，向着梦想的殿堂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。

巨大的、如同海啸般的喜悦瞬间席卷了两人，她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站起身，隔着桌子，用力地拥抱住了对方！这一刻，所有的辛苦、压力、以及之前对未来的隐忧，都被这成功的狂潮暂时冲散。她们为彼此，也为自己，感到无比的骄傲与激动。

“太好了！念薇！你做到了！”

“你也是！溪悦！你是最棒的！”

其他队员也纷纷围拢过来，由衷地为她们感到高兴，练习室里一时间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激动的泪水。

然而，当狂喜的浪潮逐渐退去，现实的问题，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，更加清晰和坚硬地横亘在面前。她们都朝着自己梦想的学府迈进了一大步，这也意味着，那条原本只是存在于想象中、略显模糊的分岔路，此刻变得无比清晰、真实，甚至带着几分冰冷的质感。国立戏剧学院与晨曦音乐学院，一东一西，遥遥相望。

这股重新袭来的隐忧，让林溪悦在后续几天的复习中，再次显得有些心神不宁。她看着程念薇为了最终面试，更加投入地练习曲目，研究乐谱，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，燃烧着对音乐纯粹而炽热的光芒。她不忍心，也不敢，用自己的不安去打扰这份专注。但内心的挣扎与那个“如果”的念头，却如同野草般疯长。

一个周末的下午，连续数日的阴霾终于散去，阳光透过云层缝隙，洒下稀薄却珍贵的暖意。两人心有灵犀般，再次来到了公司那处承载了她们无数秘密与心事的屋顶天台。初春的风依旧带着凉意，但已柔和了许多，远处的云霞山轮廓清晰，隐约可见山腰处泛起的新绿。

“念薇，”林溪悦靠着冰冷的金属栏杆，目光没有聚焦地望向楼下渺小的车流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，也怕惊扰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，“城市传媒学院的影视表演专业……复试也给我发了通知。”她停顿了一下，仿佛在积蓄力量，然后才转过头，看向身旁的程念薇，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诚，也带着难以掩饰的、如同等待判决般的忐忑，“他们学校……就在你们音乐学院旁边，只隔了三站地铁。”她终于将心底那个盘旋已久、如同救命稻草般的念头说了出来。

程念薇正准备拧开水瓶的手，骤然顿在了半空中。她猛地转过头，看向林溪悦，目光深邃而锐利，仿佛要穿透她故作平静的表象，直抵那颗正在被不安与牺牲感啃噬的心。一股强烈的、混杂着汹涌感动与尖锐心疼的情绪，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她惯常的冷静自持。她太了解林溪悦了，了解她对表演那份近乎执拗的热爱与天赋，更了解她此刻选择提出这个“备选项”背后，藏着多么深的不舍、恐惧，以及……为了靠近她而宁愿折损自己羽翼的傻气。

她缓缓放下水瓶，瓶身与水泥地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她没有立刻说话，而是转过身，正对着林溪悦，伸出手，轻轻覆上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、紧紧抓着栏杆的手。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，带着常年练习乐器留下的薄茧，却异常稳定，仿佛能传递过无穷的力量。

“溪悦，”程念薇的声音很轻，却像磐石一样沉稳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看着我。”

林溪悦依言抬起头，撞入那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、总能让她瞬间心安的眼眸。此刻，那双眼眸里没有惊讶，没有责备，只有深不见底的理解和一种近乎沉重的温柔。

“不要在这个时候，”程念薇一字一句，说得异常清晰而缓慢，确保每个字都重重落在林溪悦的心上，“不要为了任何不确定的因素，尤其是为了我，去动摇你最初、也是最坚定的目标。”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，甚至带着一丝严厉，那是源于她内心深处对林溪悦梦想的珍视，“国立戏剧学院，是你从决定走上演员这条路开始，就心心念念、瞄准的最高目标。现在，你是凭着自己的实力和汗水，堂堂正正地闯进了复试。那是你的梦想，它值得你抛开一切杂念，心无旁骛地、全力以赴地坚持到最后一刻。没有任何人、任何事，应该成为你追逐最高梦想的阻碍，哪怕……这个阻碍，是你自以为是的‘为我好’。”

林溪悦的鼻子猛地一酸，积压了许久的委屈、恐惧和被看穿心思的窘迫，化作滚烫的泪水，瞬间盈满了眼眶，视线变得一片模糊。她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哽咽得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“但是，”程念薇话锋一转，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，那力道坚定而可靠，她嘴角努力扬起一个温柔而无比坚定的弧度，试图驱散林溪悦眼中的阴霾，“我们可以做一个约定。一个关于未来的，更积极、更勇敢的约定。”

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明亮起来，充满了对未来的清晰规划和对彼此之间羁绊的绝对信心，那光芒几乎要灼伤林溪悦的眼睛。

“我们约定，无论最终我们被哪所学校录取，无论学校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，我们都要争取一起留在晨曦市。”

“距离，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。现在的城市交通网络很发达，地铁几乎能连接每一个角落。想见面了，提前约好时间，几站地铁，最多一两个小时，我们就能碰头。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探索这座城市里没吃过的美食，一起去逛最大的书店和图书馆，分享各自大学里遇到的新鲜事、有趣的老师和让人头疼的功课，也可以在对方遇到挫折、感到迷茫的时候，第一时间出现在彼此身边，就像我们现在一样。”

“溪悦，你看，”她的声音柔和下来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，“我们并不是要分开了。我们只是在各自选择的、通往山顶的专业道路上，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而努力奔跑。我们的心，会一直在一起，紧紧相连，就在这座我们共同奋斗、流下无数汗水和泪水、也收获了无数欢笑与荣光的城市里——晨曦市。这里，就是我们的根，也是我们未来的起点。”

这番话，像一道强烈而温暖的阳光，骤然穿透了连日来笼罩在林溪悦心头的厚重迷雾，彻底驱散了那些盘踞不散的怯懦、不安与自我牺牲的冲动。她看着程念薇，看着这个总是比她想的更远、更周全、更稳重，也更能看清什么才是对她最重要的女孩，泪水终于决堤，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，但她的嘴角，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，绽放出一个带着泪光的、无比灿烂的笑容。

“嗯！”她用力地、重重地点头，眼泪簌簌落下，滴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，带着灼人的温度。她反手更加用力地回握住程念薇的手，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，仿佛要将这份关乎未来的、沉甸甸的约定，牢牢地、不可磨灭地烙进彼此的生命脉络里。“说定了！我们都要留在晨曦市！不管学校在哪里！你要是不按时来找我，或者敢忘记我们的约定，我就……我就天天去你们学校琴房外面蹲点，在你最投入练声的时候捣乱！让你所有的同学都知道，程念薇有个超级粘人、说话算话的‘好朋友’！”

程念薇被她这番孩子气的、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的“威胁”逗得终于笑出了声，那笑容如同雨后初霁的阳光，温暖而明亮。她伸出另一只手，指腹轻柔地、小心翼翼地擦去林溪悦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，动作珍视得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“好，一言为定。拉钩上吊，一百年不许变。”她甚至配合地伸出小拇指，用这种幼稚却郑重的仪式来加固彼此的誓言。“不过，前提是，”她的表情重新变得认真起来，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溪悦，“我们都要先集中全部精力，稳稳地通过眼前最关键的专业复试！然后，一起拼尽全力，让文化课成绩也达到最高的标准！只有这样，我们才有资格和底气，去选择留在晨曦市，去实现这个约定！”

“一定！”林溪悦破涕为笑，伸出小拇指用力地勾住程念薇的，重重地上下晃了晃。心中那片彷徨不安的荒原，此刻已被前所未有的勇气、明确的目标和充盈的力量感所填满。所有的迷茫都被驱散，只剩下携手并进、共同奔赴未来的坚定决心。

初春带着暖意的风拂过空旷的天台，带来远山泥土和新生草木的清新气息。在这个承载了她们无数青涩秘密、脆弱时刻与坚定梦想的“秘密花园”里，她们立下了关于未来的新约定。这个约定，不是妥协与退让，而是并肩作战、彼此成就的誓言；不是束缚与牵绊，而是让彼此在更广阔的天空下，飞得更高、更远，却始终知道归处何在的牵引线。她们约定，要先各自闯过眼前最为严峻的关卡，然后，在晨曦市的同一片广阔天空下，开启下一段彼此见证、相互支撑、共同闪耀的青春旅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