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时辰后,嘉宁心满意足的抱着一本《游四洲实录》从歪脖子树上溜下来。
宋清潇为人温和,不管是对谁都是一副心怀若谷的样子。
与他闲聊的过程中,嘉宁已经将他的情况打底摸清。
宋清潇虽然是安王嫡子却并不受待见,其母嫁入安王府时也是十里红妆,风光无限,却再后来因父亲在朝堂上站错队受罚成了罪臣之后。
安王不待见她,安王的侧妃,侍妾纷纷打压她,连带着宋清潇也在王府中不受人待见。
所以皇帝要将他圈进宫中做个质子,安王也是轻易答应下来。
在这深宫中,往来仆从都是皇帝的眼线,瞧着上面的态度做事,可怜他他事事谨小慎微,平日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唯有在园中摆几个大缸子养几条鲤鱼解闷,闲暇时用身上的物件与小太监换些好酒,在院中摆上矮桌,一个人饮酒赏月。
“我瞧你方才在赏月,可是想家了?”两人相对静默一会,嘉宁再次开口。
“没有。”宋清潇轻轻叹了一口气,放下手中三番两次送到嘴边却不喝的酒杯,略带混浊的酒在杯中乱晃,亦如乘舟江上风吹涟漪。
安王不待见他,他也对朝堂之事毫不关心,醉心山水间,他最爱的还是和三五知己泛舟江上,也不划桨,任由碧绿江水将小舟带到哪去。
两岸群山间似有猿啼鸟鸣,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渔夫唱着高昂悠长的打渔调,撒开大网,鸬鹚从水里钻出从腹中吐出一条大鱼。
宋清潇今夜是又想起当年的逍遥,借酒消愁愁更愁,这酒是如何也喝不下去,索性就不喝,默默哼唱起打渔歌的调子。
那年的约定要饱览山川大河终究是去不成了。
“这酒好喝吗?下次我给你带江南岸的醪糟,好不好啊。”嘉宁托着下巴,听着宋清潇口中轻哼的调子,虽然从来没有听过,却还挺好听。
“为了一碗醪糟,你到大可不必跑那么远。”听到江南岸三字,宋清潇眼神中才有了一丝丝活泛,又淡淡道:“你买来酒曲和糯米,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回去交给小厨房的人也能酿出来。”
“江南岸是京城无名小巷里新开的小馆,它家的醪糟好喝,菜也好吃。不过既然哥哥要给我写方子,那我就让小厨房的人去酿喽。”
“那老板你可见过?”宋清潇略微皱眉,又恢复平常,他不喜欢表露出太多情绪。
“没有。”
嘉宁目送着宋清潇起身去里面拿出笔墨,在纸上书写,而她自己扒着水缸边逗弄几尾红鲤,哗哗的水声引起宋清潇的注意。
“屋外冷,你进来等吧,我很快就写好了。你拿着方子就走吧。”宋清潇一行小楷写的十分工整,想了又想,又摊开一张宣纸书写起来。
嘉宁听见唤她几步跨进门槛,就瞧见屋内摆设也是极其简单,除了桌椅板凳和青瓷茶壶配茶盏外连个花瓶瓷器都没有。
默默走到宋清潇面前就瞧见他桌上有一本蓝皮书册,一字一顿地将将书名念出。
“游四洲实录?”
听到嘉宁的话,宋清潇停了笔,略微思量,将方才写下的方子叠好,交给嘉宁。“拿去吧,记得酿酒的坛子一定要封好。”
宋清潇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,补充道:
“如果你按照我的方子做的醪糟不成功,就让人去问问江南岸的老板。请教他正宗的作法。再问问他我要是将熟糯米中混着桂花,酿出来的酒会不会好喝?且一定要问河东的花香,还是河西的花香,或是飘落水中的花酿出来的酒会更有诗意。”
嘉宁接过方子点点头,虽然听不懂为什么要纠结那种桂花更好,却没有多闻,或许是什么秘方,到时候一问便知。
她现在的心思全放在那本书上,随即讨好似的笑笑,指着桌上的《游四洲实录》,“这个可以一并给我吗?等我看完了就还给你。”
“自然可以,只是这书得来珍贵,乃是挚友所赠,一定要爱惜。”
嘉宁满心欢喜的接过书本,草草翻看几页,书中总共分了四大板块,详细记录了山川河流,珍奇的植被鸟兽,特意标注了不同地区的文化风俗,还有图解。
嘉宁从来没有读过这种书,只觉得十分新奇,这种从字里行间博览神州大地的感觉从未有过。
等她翻过矮墙,抱着《游四洲实录》哼着小调,满心欢喜的跨进长月宫,早已等候多时的小婉迎面就是一顿呵斥。
“郡主,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担心坏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