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清欢抬起头。
沈清简站在门口,黑色的长发还带着室外的潮气,有几缕贴在脸颊边。
她换下了医院那身,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,衬得人更瘦削,也更……清晰。
像墨线勾勒出来的,和浴室里氤氲的水汽、和她周身的模糊疲软,格格不入。
她的目光先落在我脸上,然后下滑,定在沈清欢手里的玻璃片上。
有那么一瞬间,她的呼吸好像停了。
但很快,她走进来,蹲下,伸出手。
整套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,好像演练过无数遍。
“给我。”她说。
沈清欢没动。
指尖冰凉的触感反而让她觉得清醒了一点,像抓住了一小片确凿的现实。
沈清简也不催,手就那么悬着,掌心向上,纹路清晰。
腕上那根细细的银链晃了一下,“简”字坠子闪着冷光。
那是沈清欢送的。
“清欢。”她又叫了一声,声音沉了点。
沈清欢把玻璃片放进她手心。
边缘有点划手,但她握得很稳,甚至没看一眼,就反手将它放到远离她的洗漱台边缘。
然后手转向沈清欢的手腕。
指尖温热,触到冰凉的皮肤时,沈清欢下意识缩了一下。
“别动。”她低声说,仔细查看那些新旧交错的痕迹。沈清简的眉头蹙起来,那个职业性的、评估伤口的表情又出现了。
沈清欢讨厌这个表情。
“是昨天的?”她问,指腹轻轻抚过一道浅红色的新痕。
“嗯。”
“为什么?”她的声音很平,听不出情绪,但知道她在压着什么。
为什么?沈清欢张了张嘴。
因为昨天天气很好,阳光刺眼,楼下小孩笑得太大声,因为药吃完了懒得去拿,因为你出门前忘了跟我说“晚上见”……无数个细碎的、不成理由的理由在胃里翻滚,最后变成一句:
“不为什么。”
沈清简抬起眼看我。
她的眼睛很黑,像深潭,此刻里面映着沈清欢苍白乱发的倒影。
“清欢,”她尽量让声音柔和,“我们不是说好了,难受的时候……”
“说好了什么?”沈请欢打断她,声音突然尖锐起来,把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“说好了一定要告诉你?说好了不能伤害自己?说好了要努力?”看着她,一股没来由的怒气混着委屈顶上来。
“我努力了!可我做不到的时候怎么办?你告诉我啊,沈清简,我做不到的时候该怎么办?!”
沈清欢的呼吸开始急促,胸口发紧。
她知道她在无理取闹,她知道玻璃片是她自己捡的,伤口是她自己划的,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可是……可是看着沈清简那样冷静、那样有条不紊的样子,她就觉得,她们之间隔着一整个世界的距离。
沈清简在岸上,而自己在水里下沉,连呼救都觉得是打扰。
沈清简沉默地看着她,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安抚,没有说“没关系”,也没有试图抱她。就那样看着她,眼神很深,里面有一种沈清欢读不懂的疲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