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诗》by大久
林老师说,诗,是感情很满,满到放不下,所以,要写。妈妈,那我该给你写,我的心,很满,全是你。
简单的几行字,甚至谈不上什么技巧,却像一把钝锤,狠狠撞在林晚舟心上最柔软的地方。那里面蕴含的思念、孤独、和对母爱最原始最深沉的需要,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直击人心。
她蹲下身,平视着大久的眼睛,声音有些哽咽:“大久,这首诗……写得非常好。真的,非常好。”
大久眼睛亮了一下,小声问:“真的吗?”
“真的。”林晚舟认真地说,“它是我听过最真诚的诗之一。你妈妈如果看到,一定会很感动。”
大久低下头,脚尖无意识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:“可是……妈妈看不到。她很久没回来了。”
林晚舟的心抽痛了一下。她伸出手,轻轻摸了摸大久的头:“没关系,大久。我们把诗写下来,保存好。等妈妈回来,你可以念给她听。或者……我们可以把它发到网上,让更多人看到。也许有一天,妈妈会在网上看到你的诗,知道你在想她。”
大久抬起头,眼睛里有了微弱的光:“可以吗?”
“可以。”林晚舟点头,“但我们要先征得你的同意。这是你的诗,你的感情。”
大久想了想,郑重地点头:“嗯,我同意。”
回到学校,林晚舟把今天孩子们写的诗都整理出来,誊抄在那个陈校长给的工作笔记本上。一页一页,歪歪扭扭的字迹,稚嫩却充满生命力的句子,像一颗颗种子,被小心地收藏在泥土里,等待发芽。
晚上,她坐在书桌前,打开手机。信号依然时有时无,她走到窗边,才勉强连上网络。
登录“追月亮的溪亭主”账号。私信和评论依旧很多,大多是温暖的鼓励和牵挂。她一条条看过去,心里涌起复杂的暖流。
然后,她开始编辑今天的笔记。
没有过多的文字描述,只是简单写了一句:“山里的孩子,心里的诗。”
然后,配上了九张图片。
第一张,是孩子们围坐在草地上写诗的背影,蓝天青山为衬。
第二张到第八张,是七首孩子们的诗的手稿照片——《牛》、《太阳》、《想》、《风》、《夜晚》、《露珠》、《妈妈的歌》。每一首都附上了小作者的名字。
第九张,是大久的《诗》的特写。皱巴巴的作业纸,歪斜却无比认真的字迹。
点击发送。
她没想到,这条笔记会像投入静湖的石子,激起比以往更大的涟漪。
海市,宋归路的公寓里,气氛低沉得让人窒息。
欧阳述坐在沙发上,看着对面那个几乎变了一个人的宋归路。她瘦了一大圈,原本合身的衬衫现在空荡荡地挂在身上,眼下是浓重的青黑,眼神里没有了往日那种冷静睿智的光芒,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焦灼和深不见底的疲惫。
“还是没消息?”宋归路的声音沙哑。
欧阳述摇摇头,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她:“我托了教育口和公益圈的朋友,筛查了最近三个月所有偏远地区新入职的代课教师信息。没有林晚舟,也没有符合她特征的化名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宋归路盯着屏幕,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,“她身上现金不多,走不远。一定在某个地方,某个……不那么正规,不需要严格身份核查的地方。”
“那就是最难查的。”欧阳述叹了口气,“很多偏远村小,尤其是那种一个老师守一个教学点的,招人就是校长一句话。不签合同,不报备,现金结算。流动性又大,今天来明天走是常事。根本无迹可查。”
宋归路闭上眼睛,揉着发痛的太阳穴。她已经请了长假,把手上所有的课题和课程都移交了出去。这半个月,她几乎跑遍了江市周边所有可能的地方,拿着林晚舟的照片,一家家旅馆、一个个汽车站去问。得到的回答不是“没见过”,就是“每天那么多人,哪记得住”。
大海捞针。
而且,她心里清楚,林晚舟在刻意躲着她。那个傻女人,一定以为消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。
“归路,”欧阳述斟酌着开口,“你有没有想过……也许,她需要一点时间?独自疗伤的时间?”
宋归路猛地睁开眼,眼神锐利:“然后呢?等她再次伤害自己?等下一次,没有人及时发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