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下一秒,眩晕感再次袭来,比之前更甚。
键盘声渐渐模糊,取而代之的是低沉的、持续的嗡鸣。
那是停尸间冷藏柜工作的声音。
灯光骤然变了,从技术区的冷白,变成了停尸间特有的、带着寒意的惨白,直直地打下来,照亮了眼前一片冰冷的白布。
许因僵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。
这是市局的停尸间。
墙壁是刷得雪白的瓷砖,缝隙里藏着洗不掉的消毒水味,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死亡的腐冷气息。
一具具盖着白布的遗体整齐地排列着,每具遗体旁都立着一块黑色的塑料标签,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编号和姓名,字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而最靠近她的那具遗体旁,一份尸检报告摊开着,平放在冰冷的金属托盘上。
封面上的“海棠”两个字,是用黑色签字笔写的,笔锋凌厉,却像是两把淬了冰的锥子,狠狠扎进许因的眼睛里。
四十八小时。
海棠失踪已经整整四十八小时。
在刑侦的字典里,超过七十二小时的失踪,存活率不足百分之十。
而四十八小时的失联,早已是凶多吉少的信号。
尤其是在嫌疑人狡猾、手段狠辣的旧案里,这几乎等同于宣告——牺牲。
许因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。
方才的干练、凌厉、歇斯底里,在这一刻,轰然崩塌。
她缓缓地、缓缓地蹲下身,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。
指尖颤抖着,一点点伸向那份尸检报告,却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,猛地顿住。
她不敢碰,仿佛那不是一份报告,而是海棠最后的温度,一旦触碰,就会彻底消散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。
不是嚎啕大哭,是压抑的、破碎的呜咽。
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烧红的棉花,疼得发紧,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
眼泪顺着眼尾滑落,砸在冰冷的瓷砖上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轻响,在死寂的停尸间里,显得格外清晰。
她抬手捂住脸,指缝间却挡不住汹涌的泪水,顺着指腹滑落,滴在尸检报告的封面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墨迹。
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不是因为冷,而是因为绝望。
指尖反复摩挲着空气里“海棠”两个字的位置,指腹磨得发红,甚至有些破皮,她却浑然不觉。
视线一点点模糊,只能看到报告上那两个字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刺眼,像是要刻进她的灵魂里。
她想喊海棠的名字,想叫她回来,可声音卡在喉咙里,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再次袭来,比前两次都更猛烈。
停尸间的白布、标签、尸检报告,全都开始扭曲、旋转,最后像被狂风卷起的碎片,瞬间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