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外的低语戛然而止。
片刻,几声不甘的、带着怨气的轻哼传来,脚步声才朝着远处离去。
栖霞阁内重新陷入死寂。
碧梧转回身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她只是再次看向苏云絮:“姑娘?”
那短暂的插曲像一阵寒风,吹散了苏云絮最后一点麻痹的屏障。
婉嫔怨毒的话语、宫女的噤若寒蝉、碧梧瞬间流露的冰冷威压……清晰无比地勾勒出这府邸森严的等级和残忍的运行规则——她们都是“雀儿”,而萧令珩才是唯一的饲主和观赏者。
她不过是新入笼的那只,连被其他雀鸟啄咬的资格都尚未挣得。
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。反抗?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巨大的恐惧碾碎。她只是个弱不禁风的玩物,死或许才是唯一自由的选择,可她,不想死……
苏云絮极其缓慢地、挣扎着站起,动作僵硬得像个扯线木偶。
她避开桌上的食物,目光落在那一叠云绫锦寝衣上。那柔软细腻的料子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,却像冰冷的蛇皮。
“换…衣吧。”她的声音沙哑破碎,带着彻底认命的疲惫。不是选择,而是无法拒绝的接受。
“是。”碧梧应道。无需再问,她立刻上前。两名小宫女也无声地动了起来,一人上前准备伺候苏云絮更衣,另一人则迅速收拾桌上纹丝未动的食物。
碧梧亲自扶住苏云絮冰凉的手臂,动作看似轻柔,力道却不容拒绝地将她引向屏风后。
苏云絮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,任由她们摆布。昂贵的鹅黄宫装被一件件褪下,如同剥落一层华美的外壳。
当她赤足站在冰凉的地板上,只着单薄中衣时,那强烈的被剥视感再次袭来,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。
云绫锦的寝衣换上,轻柔得几乎没有重量,却比之前的宫装更像一层无形的束缚,紧紧裹着她,提醒着她的身份——一件被精心养护以备“赏玩”的物品。
碧梧最后为她整理了一下散落的鬓发,动作一丝不苟。她的指尖偶尔擦过苏云絮冰冷的颈侧皮肤,带来细微的战栗。
“姑娘早些安置。”碧梧的声音平板无波,听不出丝毫情绪,“明日卯时,奴婢再来伺候姑娘梳洗。”
她退后半步,带着两名同样沉默的宫女,无声退出栖霞阁。
门,再次合拢,落锁的声音冰冷依旧。
苏云絮穿着那身价值不菲的囚衣,独自站在空寂华丽的囚笼中央。
窗外夜色沉沉,只有灯笼微弱的光在墙上投下她孤伶伶的影子。
婉嫔刻薄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,碧梧冰冷的眼神犹在眼前。这偌大的府邸,死寂的宫苑,每一个角落都盘踞着无形的锁链,无处不在的眼睛。
她甚至能感觉到,此刻,也许就在某个灯火阑珊的高处,那道冰冷慵懒的目光,正穿透重重黑暗,落在她身上,等待着欣赏这只新雀儿在精致牢笼里茫然失措的模样。
她所能做的,只剩下在这无尽的窒息中,等待明天那道锁开启的声音,等待下一次“剥开细看”的凌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