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栖霞阁,苏云絮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,后背撞击栏杆的钝痛和胸前被粗暴拢紧衣襟的束缚感交织,提醒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瞬间。
锁骨下方残留的冰冷触感和细微刺疼,如同无形烙印。
她蜷缩在阴影里,死死捂住嘴,压抑着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几乎冲破喉咙的呜咽。萧令珩怀抱里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滔天杀意,比任何侵犯都更清晰地告诉她——她只是一件价值稍高的玩物,随时可被碾碎丢弃。
窗外,府邸的死寂被彻底打破。急促杂乱的脚步声、压抑的传令声、隐隐的马匹嘶鸣,交织成一张紧绷的网。
北疆…叛将…重伤主帅…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石头,砸在苏云絮心上,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渺小与无力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锁轻响。
碧梧端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进来,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、梳着双丫髻、穿着粗布宫装的小丫头,脸上带着未脱的稚气和显而易见的惶恐。
“姑娘受惊了。这是安神汤。”碧梧将食盒放下,揭开盖子,一股微苦的药味弥漫开。
她示意那小丫头,“芸香去伺候姑娘了前院,这是新拨来的粗使丫头,叫柳芽儿。姑娘若要端茶递水,使唤她便是。”
柳芽儿怯生生地跪下行了个极不标准的礼,头埋得低低的,声音细如蚊呐:“奴…奴婢柳芽儿,给…给贵人磕头…”她显然从未见过苏云絮这般精致人物的狼狈,更不敢抬头看。
碧梧目光扫过苏云絮苍白如纸的脸和微肿的眼眶,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调子:“姑娘今日且在阁中静养。府里事多,无事切勿外出。”
警告意味不言而喻。说完,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阁内只剩苏云絮和惶恐不安的柳芽儿。
那份昂贵的安神汤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味,苏云絮没有碰它。
她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,试图汲取一点微薄的暖意。透过窗棂缝隙,远远可见萧令珩的“听涛阁”灯火通明,人影憧憧,肃杀之气似乎穿透了距离。
“柳芽儿,”苏云絮的声音嘶哑,“外面…很乱吗?”
柳芽儿吓得一哆嗦,结结巴巴道:“回…回姑娘,前头…前头殿阁里灯亮了一夜!好多…好多骑着大马的军爷凶神恶煞地进出!还有…还有穿官服的大人们,跪在…跪在门口,脸色好难看…院子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大声喘气…”她偷偷抬眼看了苏云絮一下,仿佛想从她这里找到一点依靠,又飞快低下头,“姑娘…姑娘别怕…”这话说得毫无底气。
怕?苏云絮心底一片荒芜的麻木。身处风暴边缘的金丝雀,连恐惧都显得奢侈。
午后,阁外庭院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喊和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。
“贱婢!连盏茶都端不稳?!”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响起,是婉嫔的声音!
紧接着是响亮的耳光声和压抑的痛呼。
“娘娘饶命!娘娘饶命啊!”一个年轻宫女苦苦哀求。
“饶命?这‘雨霁青峰’是殿下赐下的御品!把你卖了都抵不上这茶渣!”婉嫔的声音充满了迁怒的怨毒,“给我跪到雨里去!跪到本宫气消为止!”
“是…是…”
苏云絮走到窗边,透过缝隙望去。只见婉嫔一身绫罗,叉腰站在雨廊上,满脸戾气。她脚边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,半边脸颊红肿,地上是碎裂的茶盏和泼洒的茶水。周围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。
婉嫔似乎被庭中凝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,又不敢去触萧令珩的霉头,只能借机拿这些最卑微的仆役肆意发泄。
就在这时,庭院另一侧通往“藤萝苑”的小径上,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。
“……姐姐,听说汀兰水榭那边…绿芙姑娘怕是…真不行了?”一个宫女的声音带着惶恐。
“嘘!不要命了?!陈嬷嬷严令不许传这事!”另一个宫女声音更急,“管好你的嘴!现在府里是多事之秋,谁沾上谁倒霉!”
“可…可小荷昨晚……”
“小荷是自作孽!管好你自己!快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