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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1 章（第3页）

苏云絮掌心沁出冷汗。拒绝？会显得无能，更坐实了粗鄙之名，连带着萧令珩也会没面子。硬作？她连平仄都不知。

电光石火间，她想起那本蓝皮册子上关于靖安侯府的记载，其弟在兵部武库司……又想起萧令珩曾说“不必强求尽知，但需知谁与谁近”。

靖安侯府与惠贵妃亲近，而惠贵妃与睿王……

她深吸一口气，站起身，朝着那位靖安侯小姐微微欠身，声音不大，却足够清晰：“小姐谬赞。云絮出身乡野，未曾习得诗词雅艺，不敢在此班门弄斧，贻笑大方。”

她态度谦卑，却也不卑不亢，“久闻侯府小姐才名，今日得见，方知传闻不虚。小姐若有佳作，云絮洗耳恭听，也是一番见识。”

她将球轻轻踢了回去，既承认了自己不足，又捧了对方，姿态放得低，让人不好再穷追猛打。更重要的是，她点出了“听闻侯府小姐才名”，暗示自己对京城人物并非一无所知。

靖安侯小姐没料到她如此回应，噎了一下，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。

惠贵妃适时地笑道：“好了好了，吟诗作对本是助兴，何必强人所难。苏姑娘坦诚可爱，也是一样。”她看了靖安侯小姐一眼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。

小小风波，就此揭过。但苏云絮能感觉到，经过这一遭，那些打量她的目光里，多了几分变化。

是因为她应对得还算得体，还是因为……她身后始终未发一言、却无人敢真正忽视的萧令珩？

宴席继续。苏云絮重新坐下，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一层。她悄悄瞥向萧令珩，对方依旧神色淡淡，只在她看过去时，几不可察地，唇角似乎弯了一下，快得像是错觉。

就在这时，一名宫女悄悄走到萧令珩身边，低语了几句。萧令珩眉头轻蹙了一下，随即恢复平静。她站起身，对惠贵妃道：“贵妃娘娘，本王有些事，暂且失陪片刻。”

“皇姐自便。”惠贵妃忙道。

萧令珩离席，走出沁芳轩。苏云絮留在原地，忽然觉得周遭那些华丽的热闹，瞬间变得遥远而充满寒意。她一个人在这里……

“苏姑娘。”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侧响起。苏云絮转头，见是一位穿着淡青色宫装、气质娴雅的女子，正是德妃。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手中端着一杯清茶。

“德妃娘娘。”苏云絮连忙起身行礼。

“不必多礼。”德妃示意她坐下，自己也在一旁的空位坐了，目光平和地看着她，“方才应对得不错。”

苏云絮微愕，不知这位素来不参与是非的德妃为何突然与她说话。

“宫里人多口杂，有时候，少说少错，不说不错。”德妃声音轻柔，似在闲聊，目光却望向轩外萧令珩离去的方向，意有所指，“不过，该看清楚的，心里得有数。”她顿了顿，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苏云絮面前的案几上，“这菊花茶清火宁神，姑娘不妨尝尝。”

说完，她微微颔首，便起身离开了，仿佛真的只是过来递一杯茶。

苏云絮看着那杯清亮的菊花茶，心中波澜起伏。德妃这是在……提醒她？示好？还是另一种试探？

萧令珩去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，神色如常。宴席又持续了半个时辰，方在惠贵妃的主持下散去。

回程的马车上，气氛比来时更沉默。

萧令珩依旧闭目养神，苏云絮则满腹疑团，关于宫宴上的种种，关于德妃那杯茶，关于萧令珩中途离去所为何事……

“今日，做得尚可。”萧令珩忽然开口，眼睛仍未睁开。

苏云絮一怔，没想到会得到评价。

“德妃与你说了什么？”萧令珩问。

苏云絮如实将德妃的话复述了一遍。

萧令珩沉默片刻，才道：“她倒是会做人。”语气听不出喜怒，“茶可以喝，话……听听就算了。”

这话是什么意思？苏云絮不解，却不敢再问。

马车驶离皇城，将那片巍峨而冰冷的宫墙甩在身后。暮色渐起，天边染上一抹凄艳的橘红。

苏云絮望着窗外流逝的街景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，自己已踏入了一个怎样复杂而危险的世界。

宫墙内的每一句话，每一个眼神，都可能暗藏机锋。而她的命运，与身前这个闭目假寐、心思难测的女人，已深深纠缠在一起，再也无法分割。

今日，她或许勉强过了第一关。但前方，还有多少道宫墙，多少丛荆棘，在等待着这只刚刚试图展开湿重蝶翼的囚鸟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