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厢里,苏云絮闭上眼,回想刚才的每一个细节——周文远谈到睿王所赠古画时,眼底那一闪而逝的不安;周静婉拾起锦囊时,手指细微的停顿;还有她最后那个蹙眉的神情……
成了吗?
她不知道。
但她知道,那颗种子已经埋下。至于会不会发芽,何时发芽,长成什么样,已不是她能控制。
这就是落子。
回到府中,已是傍晚。
碧梧在栖霞阁等着她。
“殿下在听涛阁。”碧梧说,“让姑娘回来后,即刻过去。”
苏云絮换了身衣服,匆匆赶去。
听涛阁内只点了一盏灯。萧令珩坐在昏黄的光晕里,面前摊着一卷北疆军报,手里却握着一枚白玉棋子,在指尖缓缓转动。
听见脚步声,她抬起头。
“如何?”
苏云絮将今日经过细细禀报,末了道:“锦囊已让周小姐看见,但她是否会上心,是否会告知周学士,尚未可知。”
萧令珩听完,沉默片刻,忽然问:“你觉得周静婉是个怎样的人?”
苏云絮一怔,仔细回想:“心思细腻,教养极好,但……眼底有愁绪,似是心中有结。”
“她母亲早逝,周文远一手带大,父女感情极深。”萧令珩放下棋子,“三个月前,睿王妃曾在一次诗会上,当众夸赞周小姐才貌双全,是‘世子良配’。自那之后,周家门庭若市,说媒的几乎踏破门槛。”
苏云絮明白了。
周静婉的愁绪,恐怕正源于此——她不想成为政治联姻的棋子,却又无力反抗。
“周文远爱女如命。”萧令珩继续说,“若为了女儿前程,他或许会妥协。但若知道睿王府是个火坑……”
她没说完,但意思已明。
“殿下为何要阻这门婚事?”苏云絮忍不住问,“即便周学士倒向睿王,以他的清名,能提供的助力也有限。”
“有限,却关键。”萧令珩站起身,走到窗边,“清流领袖的倒戈,象征意义大于实际。它会告诉所有人:连最耿直的周文远都选择了睿王,说明睿王才是众望所归。”
她转过身,背光而立,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。
“朝堂之争,有时候争的就是一个‘势’。势在谁手,人心就向谁。本王不能让睿王得这个势。”
苏云絮静静听着,心里却想:那殿下自己,要的又是什么势?是自保,是权倾朝野,还是……
她不敢深想。
“今日你做得不错。”萧令珩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,“冷静,自然,没有多余的动作。”
这是罕见的夸奖。苏云袖心头微动,垂下眼:“谢殿下。”
“但还不够。”萧令珩走近,停在她面前一步远,“你只是完成了任务,却没有自己的判断。”
她伸手,指尖挑起苏云絮的下巴,迫使她抬头。
“告诉本王:若你是周静婉,看见那些当票借据,你会怎么做?”
苏云絮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,强迫自己思考。
“我……会私下查证。”她缓缓道,“先确认这些是否属实。若属实,我会犹豫——是告诉父亲,让他彻底远离睿王;还是隐瞒下来,毕竟此事涉及王府阴私,知道太多未必是福。”
“然后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