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佳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,但越说越觉得牵强。那姑娘脚伤成那样,背着那么大的包,人生地不熟,天都快黑了,能走去哪儿?
周锦没立刻反驳,她点开那个依然未被通过的微信申请,又看了一眼。默认头像,句号昵称,空荡的朋友圈。一种刻意抹去痕迹的寡淡。
“可能吧。”她最终只说,声音平静,“但脚上有伤,那小姑娘走不远。”
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起身按亮了房间的顶灯。暖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角落的昏暗,却驱不散她心里那点沉下去的疑影。她走到自己的行李边,打开背包,从侧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证件夹,里面除了警官证,还有几样便携的、非正式场合也会带在身上的小东西。
“我下楼转转,透口气哈。”
她对刘佳说,语气恢复了平时的随意。
“顺便问问老板附近有没有药店,买点碘伏纱布备着,这里没有——你那爪子昨天不是刮树上了么。”
刘佳看看自己手背上已经结痂的细小划痕,“哦”了一声,没多想:“行,那你帮我也带瓶可乐呗姐。”
“嗯。”
周锦把证件夹揣进外套口袋,没穿那件显眼的风衣,只套了件普通的深色冲锋衣,拉链拉到下巴。半长的卷发高高的扎起来,飒飒的颇有夜行者的姿态。
楼下前厅亮着灯,老板周大哥正在吧台后面喝酒,牛栏山,东北这边中年男人都很偏爱的一款酒。
看到周锦下来,他热情地招呼:“周警官,没休息啊?有啥需要不?”
“没事,周大哥,屋里太闷了哈,出来走走。”周锦笑容自然,走到吧台前,像是随口闲聊,“对了,下午跟我们前后脚,真没见着个十八九岁、背着个大登山包的小姑娘?一米六三左右,瘦瘦白白的,头发散着到肩胛骨,可能脚不太利索。”
周大哥放下茶杯,认真回想了一下,摇摇头:“真没有。你们那车进来,我瞅见了。但是当时咱家腌酸菜的大白菜来了我去卸货,后来就几家带孩子的客人来办手续。再后来……我就闲了一会儿坐这儿整点小酒喝,单独的小姑娘…啧,要是有,我肯定有印象。咱们这儿,单独来的年轻客人不多见。”
“这样啊,那可能我记岔了,她说的也许是别家。”
周锦点点头,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疑惑,随即岔开话题。
“对了,这附近除了你们‘栖禾’,还有别的民宿或者能落脚的地方吗?”
“有啊!”周大哥来了精神,掰着手指头数,“往上走还有两家,都是咱这风格的,大院子,火炕。往下头山窝里走一段,倒是有家不一样的,叫‘竹斋’,老板是个南方来的姑娘,整得挺雅致,但地方偏,院子也小,一般游客不住那儿,多是些……嗯,搞艺术的或者图清净的长住客。再往下……再往下就得到镇子上了,开车得半个点儿。”
竹斋。
周锦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。很独特。
“竹斋是吧,听着挺有意思,反正溜达,我去那边转悠转悠。”她笑着说,跟周大哥道了谢,推门走进了渐浓的暮色里。
山里的夜晚,降温极快。白天的暖意消散殆尽,空气清冽,带着植物和泥土冷却后的气息。主路旁有路灯,但光线昏黄,只能照亮一小片范围。
她没走大路,顺着村民踩出来的小路,蜿蜒向下。
目光一一扫过这片周大哥刚刚提到过的附近民宿,直觉告诉她陈千如果想要避开,应该不会选择太近的地方落脚,但是也一定不会走太远。
思考之下,最有可能的,就是那个竹斋。
她迈开步子,朝着周大哥说的“往下头山窝里”的方向走去。脚步不快,但稳当,冲锋衣的布料摩擦发出轻微的窸窣声,淹没在林间越来越响的风声里。
手电的光圈随着她的步伐晃动,偶尔掠过路边黝黑的树丛,惊起几声不知名的虫鸣。大约走了十来分钟,绕过一道弯,前方山坳处,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点不同的光。
不是路灯那种规整的昏黄,而是更柔和、更散漫的暖光,从一片低矮的院墙和竹影后漫出来。
走近了,才看清门楣上挂着一块不大的木匾,刻着俩字:
竹斋。
应该就是这儿了。
周锦在门外刹住脚步,没急着进。她“啪”一声关了手电筒,身子往旁边暗处挪了挪,让眼睛先适应环境。
院子里静悄悄的,只听见山风穿过竹林子,带起一片“刷拉拉”的响动。院门虚掩着,留了道缝,里头的光晕和暖意丝丝缕缕地渗出来。
她上前几步准备进去看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