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也不等谢宁和喻桐回应,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店小二,径自步入客栈,那素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。
喻桐眨了眨眼,凑到谢宁耳边小声嘀咕:“师尊还是老样子。”
谢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,将两人的马匹也交给小二安置。“走吧,我们先去镇长家。”
问明路径,两人穿过热闹的街市,来到了镇子西头一处相对安静的宅院前,这里便是镇长徐裘的居所。叩响门环后,一位面容愁苦、眼带血丝的中年男子开了门,听闻是青扬宗派来的仙师,连忙将二人请进客厅,吩咐仆人上茶。
“两位仙师莅临,实在是敝镇之幸!”徐镇长声音沙哑,带着深深的疲惫,“想必蓝川仙师已向二位说明情况?这……这实在是造孽啊!”
“徐镇长不必多礼,”谢宁语气温和,试图安抚对方焦灼的情绪,“还请将事情始末,尤其是那些遇害者的情况,再详细与我们说说。”
徐镇长叹了口气,搓着手道:“死的都是镇上的青壮男子,前后加起来,已有三十七人了!最早是从一个半月前开始的,起初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急症,或者在外招惹了仇家。可后来死的越来越多,死状也都一模一样——浑身精血干涸,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一样,就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,脸上还带着……带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,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乐景象,瘆人得很!”
喻桐捧着茶杯,好奇地问:“都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?他们死前都去过哪里,做过什么?”
“地点不固定,有在自家床上的,有在荒郊野外的,也有在……在……”徐镇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,压低了些声音,“也有在‘销金窟’后巷被发现的。”
“销金窟?”谢宁捕捉到这个字眼。
“就是……就是镇上的那家青楼。”徐镇长面露尴尬,“不瞒仙师,死的这些人里,十有八九,生前都曾是那‘销金窟’的常客。我们也怀疑过是不是那里出了什么问题,可派了衙役去查,里里外外搜了几遍,也盘问了楼里的所有人,都没发现任何异常。而且,也有几个受害者是从不踏足那种地方的规矩人,这就更让人想不明白了。”
“那些不常去的受害者,最近可有什么异常举动?或者,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?”谢宁追问。
徐镇长努力回想,最终还是摇了摇头:“据他们家人说,并无什么特别。就是像中了邪一样,有时会精神恍惚,夜里说些胡话,念叨着什么‘婵娟’、‘美人’之类的……然后就……”
婵娟?
谢宁将这个陌生的名字记在心里。她继续问道:“镇上最近可曾来过什么行迹可疑的外人?或者,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与青楼、与女子相关的特别之事?”
徐镇长仍是摇头:“咱们同归镇虽不算大,但地处交通要道,南来北往的客商不少,生面孔天天有,实在难以排查。特别之事……除了这接连不断的命案,实在想不起别的了。”
又问了些细节,见徐镇长确实所知有限,且精神不济,谢宁便起身告辞,约定若有发现会及时告知。
离开镇长家,重新回到喧闹的街道上,喻桐扯了扯谢宁的袖子,小声道:“师姐,看来问题八成出在那家‘销金窟’了。专挑嫖客下手,这妖物还挺有原则。”
谢宁瞪了她一眼,示意她慎言。她沉吟片刻,道:“镇长所言,信息还是太少。‘婵娟’这个名字,以及那些受害者临死前的诡异笑容和呓语,是关键。但仅凭此点,无法断定妖物就藏身青楼,或许只是通过青楼物色目标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去那‘销金窟’看看?”喻桐跃跃欲试,脸上写满了好奇。
谢宁看了看天色,摇了摇头:“青天白日,那种地方未必开门。而且,若妖物真潜藏其中,我们这般贸然前去,容易打草惊蛇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街边一间客人不少的茶馆,“先去那里坐坐。茶馆酒肆,往往是消息最灵通之地。”
两人走进路边的茶馆,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,点了一壶清茶,几样点心。谢宁看似在静静品茶,实则灵力微吐,耳力已悄然覆盖了大半个茶馆,仔细分辨着各桌茶客的闲聊。
初始听到的多是些关于生意、收成、或是哪家又办了红白喜事的琐碎议论。关于最近的命案,人们似乎讳莫如深,即便偶尔提及,也是压低了声音,匆匆带过,并未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细节。那关键的“婵娟”,竟一次也未曾出现。
谢宁微微蹙眉,正觉此行收获寥寥,目光却不经意地被邻桌的一主一仆吸引了去。
那主人是一位年纪与她们相仿的少女,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锦缎长裙,衣料华贵,绣工精致,发间簪着一支碧玉玲珑簪,流苏随着她端杯的动作轻轻晃动。她容貌明艳,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娇惯出来的、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傲气,周身灵力波动虽不算顶尖,却也纯净浑厚,显然出身不凡,是位自幼便被精心培养的修士。
她小口啜着茶,眼神略带挑剔地打量着茶馆环境,似乎对这里的简陋颇有些不习惯。
吸引谢宁目光的,并非这少女的容貌或家世,而是她眉宇间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,仿佛在哪里见过,却又一时想不起来。
谢宁看得专注,并未留意身旁喻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。
喻桐顺着谢宁的视线望去,看到那蓝衣少女,又见师姐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,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,酸溜溜的。她悄悄伸出手,在桌下轻轻拽了拽谢宁的衣袖。
“师姐……”喻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,带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委屈和醋意,尾音拖得长长的,“那人……好看吗?让你看得这般入神。”
谢宁回过神来,对上喻桐那双泫然欲泣、仿佛蒙了一层水光的杏眼,不禁有些无奈。她自然听出了小师妹话里的酸味,只得低声解释道:“莫要胡说。我只是觉得那位姑娘有些面熟。”
“面熟?”喻桐撅起嘴,显然不信这套说辞,眼神更加哀怨了,“师姐见过的漂亮姑娘,原来都记在心里呢,连在这么个小地方都能遇到‘面熟’的。”
谢宁轻笑着,听不出什么情绪:“哦,那位姑娘的丫鬟,不也盯着你许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