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宁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缝隙。
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呼吸一窒。
门后并非黑暗,而是灯火通明——无数盏鲛人灯将一座宏伟宫殿照得亮如白昼。殿内金碧辉煌,雕梁画栋,极尽奢华,正是皇宫正殿的模样。
然而,在这片辉煌之中,正在进行的却是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盛宴。
殿中坐满了“人”,他们身着五百年前云国风格的华丽宫装与官服,衣冠楚楚,推杯换盏,动作带着某种固定的礼仪节奏。可那华服之下,却是一具具森然白骨!空洞的眼窝对着玉盘珍馐,指骨握着金樽玉杯,下颌骨开合,发出细微的“咔哒”声,仿佛在谈笑风生。
乐池之中,同样是白骨乐师,手持各种乐器,机械地演奏着那虚无缥缈的宫廷雅乐。舞池中央,几具穿着轻薄舞裙的骷髅正在旋转起舞,裙摆飞扬,露出嶙峋的骨节。
这是一场亡者的盛宴,一场定格了五百年的繁华幻影。
就在谢宁和喻桐被这骇人景象震慑的瞬间,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具穿着宦官服饰的白骨似乎察觉到了她们。它缓缓转过身,空洞的眼窝望向门口,随即,它抬起臂骨,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与此同时,殿内所有的白骨——无论是饮酒的、交谈的、奏乐的、起舞的——动作齐齐一顿,数百个空洞的骷髅头缓缓转向门口,无声地“注视”着这两位不速之客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那具宦官白骨再次做出邀请的手势,臂骨指向大殿深处那两个空置位置,姿态固执而诡异。
谢宁握紧了手中的剑,喻桐也紧张地靠向她。退路未知,前方是诡异的白骨盛宴,似乎……别无选择。
谢宁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寒意,对喻桐低声道:“见机行事。”
她率先迈步,踏入了这片死寂的繁华之中。喻桐紧随其后,感受着四面八方那无声的“注视”,只觉得脊背发凉。那些穿着宫装的骷髅仿佛活了过来一般,微微调整姿势,为她们让开了一条通往主位的通道。
踏入大殿的瞬间,那原本飘忽断续的乐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,仿佛因生人的到来而被注入了某种活力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熏香混合着淡淡尘埃的味道,掩盖了原本应有的腐朽气息。
谢宁和喻桐一步步走向那空置的位置,每一步都踏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,发出轻微的回响,被放大在这片看似热闹实则死寂的空间里。
“佳客远来,蓬荜生辉……”一具身着文官服饰的白骨举起玉杯,朝向她们的方向,发出文绉绉的祝词。
谢宁面色沉静,目光快速扫过全场。殿内白骨数量不下三百,且从它们能言语、举止协调来看,绝非低等傀儡,贸然动手,一旦引发围攻,后果不堪设想。她轻轻捏了捏喻桐的手心。
喻桐跟着谢宁在那铺着明黄锦缎的位置坐下。座位冰冷坚硬,毫无温度。
她们刚落座,那具引路的宦官白骨便步履从容地走上前,臂骨托着一个精致的玉盘,上面放着两只金樽,杯中液体色泽嫣红,如同陈年葡萄酿。
“请二位贵客满饮此杯,共襄盛举。”宦官白骨的声音尖细而清晰。
谢宁端起酒杯,指尖感受到一丝冰凉的湿意,于是轻轻抿了一口。
酒过一巡,气氛活络起来。乐声变换,节奏轻快了些许。那宦官白骨再次上前,这次托着的盘子里却不是酒,而是几件小巧玲珑的东西——一套九连环,一只鲁班锁,还有一个编织精巧、结构复杂的同心结。
“盛宴无趣,请贵客游戏一番,以助酒兴。”宦官白骨将那玉盘呈到喻桐面前,空洞的眼窝直直地“盯”着她。
喻桐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我……我不太会这个。”喻桐试图推拒,声音有些干涩。
她话音一落,大殿内的乐声戛然而止。
所有白骨的动作再次停顿,数百个骷髅头齐刷刷地转向喻桐,空洞的眼窝里仿佛凝聚着无形的压力。先前那点虚假的热闹瞬间荡然无存,一种冰冷的、带着审视意味的死寂笼罩下来。空气中仿佛有无声的威胁在蔓延——弄不好,就弄死你。
那宦官白骨托着玉盘,臂骨纹丝不动,执拗地停在喻桐面前。
喻桐只得硬着头皮,伸手拿起了那个结构最复杂的同心结。她试着拉扯几个线头,那结却纹丝不动,反而似乎更紧了些,看得她完全找不到头绪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殿内的死寂愈发沉重。一些白骨开始发出细微的骨骼摩擦声,像是有些不耐。那宦官白骨虽然依旧保持着呈递的姿势,但颌骨微微开合,发出极低的、意义不明的咔哒声。
喻桐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手指因为紧张和用力有些发白。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手上,带着越来越明显的恶意和……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。她越是慌乱,那结、那环、那锁就越是跟她作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