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轻轻点了点头。幅度很小,但清晰无疑。汗水顺着她的点头,从下巴尖滴落,砸在她自己紧握的手背上。
“难受?”兰又问,声音压得更低,像耳语,却又带着沉甸甸的质感,直接敲在羽的心上。
羽没有立刻回答。
难受吗?被这热气蒸腾?被这目光凌迟?被这喧嚣的欲望炙烤?被那些翻涌的记忆和此刻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渴望撕扯?
“……嗯。”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,短促,带着气音,听起来更像压抑的呜咽。
这个嗯字,像最后一块投入火堆的干柴。
兰垂在身侧的手,握紧后又张开,手背上青筋狰狞。
她向前,又迈了半步。
现在,她们之间的距离,近到兰可以清晰闻到羽身上的气息。近到能看见羽白皙皮肤下的静脉血管。近到,只要再靠近一点点,她们的身体就会碰到一起。
羽似乎被这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压迫得无法呼吸,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仰,但身后就是坚实的木墙,退无可退。
她的眼睛睁得很大,看着兰靠近的身影,里面交织着惊慌、期待、以及一种献祭般的放任。
兰抬起手。
动作很慢,仿佛被无形的阻力拖拽着。她的目标是羽的脸颊,或者散落的湿发,或者……
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羽之时——
咔嚓。
门外,隐约传来储物柜关闭的清脆声响,还有模糊的说笑声,由远及近。
是慧她们回来了?还是其他客人?
那声音不大,但在此时此地,不啻于一道惊雷。
兰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。她眼底汹涌的暗流像是被强行冰封,肌肉线条瞬间绷紧到极致,缓缓松弛下来。
伸出的手,在空中停留了一秒,最终没有落下,而是转了个方向,仿佛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,然后收了回去。
她向后退了一步,重新拉开了那道名为理智和现实的鸿沟。
羽也像是骤然从一场迷梦中惊醒,眼中的迷离和水雾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失落和如释重负的情绪。
她飞快垂下眼,避开了兰的视线。原本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偻起来,似乎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。
木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一条缝,凉爽的空气裹挟着外界的噪音涌进来,瞬间冲淡了室内的暧昧热浪。
“嘿,你们俩还在呢?”慧探进半个脑袋,脸上带着笑,目光在兰和羽之间飞快地扫了一圈,仿佛什么都没发现,“快出来吧,再蒸真要脱水了。按摩池水温正好,快来快来!”
“就来。”兰应道,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稳。她没再看羽,转身率先朝门口走去。
羽这才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站起来。她低着头,跟着兰和慧走出了桑拿房。
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,带着沐浴露和精油的芬芳,接下来的按摩池、淋浴、休息区,一切都按部就班。大家谈笑风生,仿佛刚才桑拿房里那惊心动魄的十几分钟从未发生。
兰恢复了她在人群中一贯疏离的从容,偶尔参与话题。羽则比平时更沉默些,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,目光有些失焦。
慧将一切都看在眼里,但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更周到地照顾着大家的体验,巧妙调节着气氛。
离开桑拿馆时,夜色已深。街道冷清,路灯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我送你回酒店?”慧问兰。
“不用,我想自己走走。”兰摇摇头,目光投向远处霓虹闪烁的街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