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做噩梦了。
庄宓吓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,额间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,手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,雪白柔美的脸庞上残留着几分恐惧之色。
即便睁开眼,男人充斥着恨意的眼神犹紧紧跟随着她,如芒在背。
颈间似乎还残留着扼感,无比真实,庄宓抚上脖颈,一阵心悸。
还好。还好只是一个噩梦。
“阿娘……”
身畔传来孩童细弱的呼声,庄宓低头望去,小脸圆圆的孩子揉着眼睛,也跟着坐了起来,但实在太困,肉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揉着眼睛,也只能艰难地挤开一条闪着水光的小缝。
庄宓搂住她重新躺下,小小软软的孩子填满了她微凉的怀抱,她那颗自噩梦后就一直难受的心终于平静下来。
“端端睡吧,阿娘守着你,哪儿都不去。”
随着母亲轻柔的哄睡声落下,孩子很快又睡着了。圆嘟嘟的面颊上带着天真不知愁的笑意,嘴角微微翘起,不知正陶醉在怎样的美梦之中。
庄宓仍被那个噩梦吓得后心发凉,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,帐子里光线昏沉,她垂着眼,无意识地勾勒着女儿脸庞的轮廓。
端端现在还小,才过两岁生辰不久,一张肉嘟嘟的小脸,玉雪可爱。她若做错了事挨了训,哭起来声音大得来轻轻松松地就能盖过街头的锣鼓吆喝。
想起女儿平时间的趣事,庄宓美若明珠的脸庞上晕开淡淡的笑意。
当视线触及被端端的圆脸蛋压得越发乱七八糟的卷毛时,庄宓眉尖不自觉颦起。
那个人,也是一头卷。
每次都扎得她腿侧红一大片。
还好端端多多少少遗传了她一些,虽然是一头小卷毛,但半分不似那个人那样难打理,而是十分柔软。这些年过去,除了她和伺候母女二人的秋娘,还没有人知道这孩子原来顶着一头小卷毛。
除了头发,端端偶尔间露出的神情也会让庄宓恍惚——她的眉眼和鼻子,其实都更像朱聿。
那个人的名字一旦被提起,庄宓心头总会浮起微妙而汹涌的痛感。
做了那个噩梦之后,这种痛苦折磨得她更加难以入眠。
庄宓把脸埋进女儿软软蓬松的小卷毛堆里,深深呼上一口犹带着奶香气的暖意,她闭上眼,慢慢磨到天明。
再醒来时,身边已经不见端端的身影了。
庄宓掀开淡青色的床帐,穿鞋下榻,外面天光已经大亮,透过糊着棉纸的窗透进屋内,摆在香几上的那盆水仙迎风舒展,轻盈灵秀,有淡淡香气溢出。
外面隐隐传来秋娘陪着端端玩耍的声音。
小娘子清脆的笑声胜过一切天籁之音,庄宓略有些苍白的脸庞上也跟着露出淡淡的笑意。
紧接着屋外那阵笑声又低了下去,秋娘紧张的嘘声传来:“你阿娘还睡着呢,端端小声些。”
端端是个听话的孩子,她点头,一头小卷毛跟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晃动。
秋娘的心都要化了,不过她还记着庄宓的吩咐,柔声道:“咱们再玩一会儿就去梳头发好不好?”
说到梳头这个话题,端端嘟起小嘴,显然有些不乐意。
庄宓打开门,站在门口,静静地想,她和她阿耶一样,讨厌人碰他们的头发。
“阿娘!”
端端余光看到她,眼睛一亮,立刻找到了岔开话题的好借口,飞奔着朝她跑来。
庄宓低下。身子,将女儿抱在怀里,鼻尖轻轻蹭她的脸,很快逗得端端哈哈笑了起来,在她怀里扭得像条刚刚从池塘里跳出来的活鱼。
“秋娘,你歇会儿吧,我来给她梳头。”
秋娘点了点头,转身进了厨房,嘴里念叨着要给她蒸碗鸡蛋糕。